“老皮裤”,是坝底村人对一位失忆的外来流浪老汉的称呼。
老皮裤是早些年从大青山的后山讨饭过来,病倒在了坝底村,被村里的人收留,病好以后失忆了,说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家在何方,就留下来不走了,住在坝底村果园一间下夜的小土房里,坝底生产队接济他的吃喝,算是村里的一个特殊人员。
我们天津插队知青是春天到的坝底村,夏天的时候和社员们给果园打土板墙时才见到老皮裤。这时的老皮裤看上去有60多岁的样子,牙都掉光了,嘴扁扁的,光着的膀子精瘦,下面穿着一条黑油亮的光板羊皮裤,一看就是一年四季不下身的,村里人就叫他老皮裤了。那时候的农村人老的快,60多岁的老皮裤就显得老态龙钟了。
老皮裤很愿意和我们这些天津侉子聊天,基本就是聊吃甚喝甚,好像除了吃喝天下没有其它事情。
女同学唐静也参加了打土板墙,对既无家可归又记不清来历的老皮裤非常同情。
唐静是个爱看科幻类闲书的人,稀奇古怪的理论一大堆。据她说,人老了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脑海深处许多儿时的记忆会被唤醒,然后进入一种非常愉悦的心态魂归天国。她说老皮裤失忆可能是个好事,只知道吃喝的人进入不了那种状态。不知她的这种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我们和老皮裤聊天时,唐静就在一旁静静地听,观察着老皮裤。
忽然有一天,老皮裤向我们说起了红果果,窄条条的老脸上露出了嬉笑颜开的表情。他说的红果果不是果园树上的果子,而是一位叫红果果的蒙古族小姑娘。老皮裤想起了小时候和红果果一起在后山圪梁上放羊,那位蒙古族小姑娘送给他奶皮子吃,还给他跳蒙古舞,唱蒙古族歌子。讲到这里,老皮裤嘴扁扁地还哼唱起了我们谁也听不懂的蒙古族长调,昏花的老眼里滚动着浑浊的泪水。
我们都在为老皮裤恢复了记忆而高兴。唐静同学却已经哭成泪人了。我们问她哭啥呢?唐静说:“老皮裤太可怜了,快走了。”
果然,我们第二天再去果园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老皮裤了。有人说,看到他哼着长调,拄着棍子朝后山走了。
这以后,再没听到过老皮裤的消息。
齐小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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