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退休时,我正读初三。他和家人说,组织上告诉他,可以带些平常用的东西回家,作为工作纪念。
带什么呢?他问我。我说:“我要那张书桌。”
父亲答应了我,说还要向组织上汇报一下。
小时候,我经常被父亲带去单位玩。他的办公室分为内外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办公室。办公室临窗有一张书桌。父亲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学着他的模样,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家庭屋小人多,孩子们大多没有自己的书房。我们姐弟几个写作业时,全挤在堂屋内一张八仙桌边。后来,姐姐们先后外出上学或工作。但我一直想:如果自己有一张书桌,该有多好!
组织上同意了父亲的要求。办完退休手续,父亲就将那张书桌,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运了回来。
书桌摆放在房间的窗前。我拿一块湿毛巾,擦了又擦,把它当成珍贵的“宝贝”一般。
这是一张木质书桌,刷着枣红的漆,有三个抽屉,书桌右侧下方,还有一个小柜子。我在抽屉和小柜子里,塞满了各种书籍资料。从此,不用父母催促,一有时间,我就坐在书桌前读书学习。
那时候,我的成绩在班上并不拔尖,还贪玩,想考上高中,希望渺茫。父亲已提前做好我上职中的准备。但自从有了这张书桌,我学习的自觉性暴涨,成绩慢慢赶了上来。后来,这张书桌又陪我度过了高中和大学的寒暑假。坐在这张书桌前,我安安静静地读了好多书,写了好多字。它给予我的很多东西,是学校课桌无法给予的。
参加工作后,我很少回家。父亲划了一块长方形玻璃板,覆在了桌面上。有一次回家,我意外发现书桌玻璃台面下,压着我写的一幅字和几篇文章。
母亲告诉我,没事的时候,父亲就戴上老花镜,坐在书桌前看,有时边看边笑出声来。只要有人来串门,父亲就将人家拉到书桌前,不厌其烦地说:“看,这是我伢儿写的!”
我女儿出生后,书桌的玻璃台面下,又多出了胖乎乎的婴儿照。玻璃台面被擦得光亮照人。不管我哪天回来,书桌都是干干净净的。有一次,与妻子闲聊,她开玩笑问我:“家里有没有值钱的宝贝呀?"我说:“有啊,那张书桌。”妻满脸疑惑。
如今,父母先后去世。那天,我将书桌搬出老家屋子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那一刻,我的眼眶已然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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