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三叹 文:李东辉 播:海燕

2022-11-06 18:32:0315:35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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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三叹


文:李东辉播:海燕


白菜花开


又是白菜花开的时节了,几回回梦里,又见那灿灿的黄和那轻轻摇曳的婀娜。五月的乡愁就有了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情致。


五月的冀中平原,春的颜色渐次铺展开来。那一望无际的绿恰如一幅画卷的底色,点缀其间的各色花朵赋予画卷一种象征意义的审美取向,给生命以提示和联想。


在这样一个时节,只要你走进田野,无论你以怎样的角度,怎样的方位,你都不可能无视它的存在,都不会对那样一种颜色,那样一种风景无动于衷。你的眼眸会为之一亮,然后不由自主地走近它。当你走到它的面前,并且不能从记忆的存储库里搜索出它的名字时,任何一个冀中平原长大的孩子都会不假思索,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地告诉你:是白菜花。


白菜花确是很好看的,长长的花茎,柔韧窈窕,梅花大小的花瓣,艳嫩的橙黄,每有清风吹过,花枝摇曳,愈显其婀娜美态,恰如一位身姿绰约,略显柔弱的村姑。若从远处望去,在大片大片碧绿如毯的麦田上,那一簇簇,一垄垄金灿灿的黄仿佛某种思想的潮在涌动,又似大地的魂魄蓦然显现。一株株原本柔弱的白菜花组合在一起,居然给春天的大地铺展开如此壮观的景象。


然而,白菜花的身世实在算不上名贵,甚至有几分清苦,且不说和奇花异卉沾不上边,就是在一般的花卉族谱科类中也寻不到她的名字——白菜花确如家乡小村的女子,于清苦中孕育,于清苦中诞生,于清苦中成长,于清苦中悄然绽放,然后就有了梦一样的景致,在春天的原野上畅漾。


白菜花极容易栽种,极容易成活,甚至无需有意培植,只要给它些时日,它就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羞涩而执着地绽放。当人们把白菜的叶片吃尽,就剩下一个锥形的根块,家乡人叫她白菜疙瘩。那灿灿的白菜花,就是从这白菜疙瘩中萌生而出的。


在冀中平原,敢与寒冷霜雪叫劲的作物大概就数白菜了,她该是在田野里坚持的最久,将绿色保持到最后的伟丈夫了,甚至直至农人把她收获回家做成盘中美味时,白菜依然不改那如翠的绿和如玉的白。她以自己的廉价与丰富的营养,连同那圣洁的颜色把清贫人家的日子调和点缀出几番滋味与几分情致。而我那些有着大地一样颜色的肌肤,老槐一样身躯的父老乡亲,也像这棵棵白菜一样在生命的土地上顽强地生活着,并在生生不息中保持那生命的本色,哪怕所有的叶片都已贡献殆尽,也要将生命的花朵存留于那粗糙、鄙陋的根中,单等些时日便又无条件的抽芽绽放,世界又是一片灿灿如金。



家花野花


乡村里长大的孩子,看惯了田间野地的景致,总是对城里人养在盆盆罐罐里的花呀草的喜爱不上来。总觉得她们少了些什么,尽管那些摆在楼台上、居室里的花草也很鲜润,但总让人感到有几分勉强,几分做作,像商场厨窗里摆着的服装模特。虽娇艳,却无灵气,少的就是那份自然与真纯。


乡村里长大的孩子,疯惯了,野惯了。总觉得被城里人养在花房暖室里的花们有些可怜,没有长在田间野地里的花草自在逍遥。她们虽然有着精美的花盆,充足的水肥,风也吹不着,雨也打不着,却没有了自由。因为她们有着明确的隶属关系。她们是主人的私有物,她们的绽放不是生命的自然流露,而是为了讨主人的欢心。任主人摆来弄去,或欣赏,或践踏,或珍藏,或遗弃,甚至会随心所欲地改变她们的生长习性。她们不过是城里人劳顿之余空虚无聊时用来放松取乐,故作风雅的按摩女。她们的花瓣上从来都不会有晶莹滚动的露珠。因为她们已没有了眼泪,她们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乡村里长大的孩子长大了,他告别了故乡,走进了城市。一个人孤魂野鬼般在繁华又荒凉,热闹又孤寂的都市里游荡。他时常想起家乡的那条小河,想起夕阳下的袅袅炊烟,还有生长在河坡野地里的那些花草。这些野生野长的花草没有精美的花盆,没人给她们浇水施肥,更没人给她们遮风挡雨,她们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当生时生,当长时长;当开时就笑得灿烂,当谢时也死得坦然。她们接受着天地造化的雨露滋润,享受着阳光无阻隔的热吻。当然,也必须承受寒潮热浪的考验,牛羊牲畜的啃咬。她们会伤心,会哭泣,但从不抱怨,更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生长习性。因为她们不属于任何人,而只是自己;她们是大自然的女儿。当她们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走完一个生命旅程时,就含笑向阳光告别,向星空告别,向风告别,然后带着一颗梦的种子回到大地母亲的怀中,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乡村里长大的孩子在繁华又荒凉,热闹又孤寂的都市里游荡了许多年,终于他有了一个家。但他从不在自己的屋内养一盆花,他知道,纵使那花盆再精美,再名贵,那花朵再娇艳,再芳香,也无法复原故乡田野的景致,冲淡他深藏于心的乡愁。或许,他觉得自己已成了盆里一株可怜的花。




梦回童年


儿时的夏夜,最美的事儿是跟奶奶坐在院子里歇凉。一领席子,或者一块塑料布,铺出一片干净与踏实。我偎着奶奶,身边是一瓦罐刚从村边那口老井里提来的凉水,奶奶摇着从南方运过来的芭蕉扇,边为我驱赶着蚊子,边给我讲着天上的故事。


奶奶说天上有一对恩爱的夫妻,男的叫牛郎,曾是人间一个放牛的好后生,女的叫织女,原是天上的仙女,有神牛做媒,他们成了一对恩爱的夫妻。后来,织女被王母娘娘抢回天宫,牛郎挑着一双儿女追上九重,无奈被银河阻隔,只能在每年的七月初七才能相聚一次。日久天长,他们就成了晶亮亮的星星。


奶奶柔和动情的讲述着。把我幼小的心带到一个浩渺无垠的星空。望着高远浩淼的天空,数着一颗颗闪闪烁烁的星星,小小的心儿在想,我也是一个放牛的娃儿呢,那个王母娘娘的闺女长得啥样?是不是比邻家那个大我两岁的姐姐还要好看呢,我想不会的,有谁还能比姐姐眼睛更明更亮呢!有谁比她的眉儿更弯更秀呢!有谁比她的笑声更甜更美呢!邻家姐姐就该是天上的织女呢!想着想着,我枕着奶奶的故事进入了梦乡。又长大了一点,开始跟奶奶到河坡野地上给兔子和猪们打菜割草。春天的子牙河,冰消雪融,轻轻浅浅的春水波纹荡漾,柔软了常常的柳丝,羞红了一树的桃花。奶奶叫我辨认着各种野菜的名字。比如:那株长着细长叶子,开白色小花的野菜,看那细长的叶片,恰如姑娘的柳眉,闪着光的花朵恰似多情的眼睛。奶奶说,这菜或者叫花有个名字,叫白盲花。


相传,在很久以前,河边有一个渡口,渡口有一条小船,船上有一个年轻的好后生,一个夜晚,他救下一位落水的姑娘。两个年轻的人儿相爱了。可是,后生被抓了丁,去了冰天雪地的塞外。姑娘中日到河堤上翘首望着北方,思念的泪水点点滴滴洒落地上,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姑娘哭瞎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忽一日,听说后生战死疆场,姑娘一头跳进了滔滔的子牙河。后来,这堤坡上就长出了一株株开白花的植物,人们叫她白盲花……


奶奶说,白盲花很苦,我就悄悄摘了一片细嫩的叶子,放进嘴里,尝尝,白盲花果然是苦,苦的我周身打颤,眼泪汪汪。从此,我记住了白盲花的苦和那苦后的甜。


后来,我长大了,进了学堂。老师告诉我,天上没有美丽的仙女, 也没有恩爱的夫妻,他们不过是银河系两个星座,牛郎织女的故事只是一个民间传说。白盲花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年生草本植物。所有的野菜、野草大都是苦的,跟那个传说没有任何关系。


十八岁那年秋天,怀揣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告别了故乡,告别了奶奶,追着梦想,赶着路程。风里雨里,隐约传来故乡的消息,也曾转过身来,朝家的方向略作属望,然而,终究挡不住前方的诱惑,只好把心和梦交给远方。就这样,一去不回头的时光把对故乡的思念酿化成淡淡的愁。直到有一天,命运拿走了我所有的光,才蓦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风雨无阻的追寻,不是为了求证课堂上老师讲过的真理,而是为了奶奶讲过的那些故事和传说,那被时光酿化而成的愁,成了漫漫长夜里一捧深情、温暖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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