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天 王朔《平安夜》

平安夜

文︱王朔

   七年前的平安夜，我写了一首诗，她们都说写的很好，为什么是“她”们，因为我是个有节操的人——我从不为男人写诗。

   七年过去了，她们有的嫁为人妇，有的生儿为母，有的遁入空门，有的浪迹天涯，反正没一个剩下的，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连条狗都没有。

   平安夜，全世界都在狂欢，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孤单。所幸，还有颗诗意的心陪着我，它陪着我走过青葱岁月，那些日子里的姑娘们都比较好骗，比如给她写一首诗。

  也许是因为自己独特的诗意，我认识的姑娘大多是文艺青年或不承认自己是文艺青年的文艺青年。她们都是一群可爱的人，有明亮的眼睛和温暖的笑容，和她们在一起，我的心仿佛长了翅膀，在诗意的世界里自由飞翔。

  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这是她们最爱的信条。油菜地里，苜蓿园中，玉龙雪山下，雅鲁藏布江边，都留下她们飘逸的长发和摇曳的裙摆星巴克里，未名湖畔，无论喧嚣浮华还是寂静清冷，她们都可以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那似水的眼眸如花的面庞楞是把平淡无奇的场景变成一个村上春树式的风景。

  和她们在一起，从不用担心无趣，她们总有很多诗意的想法，让我轻易就可以忘却尘世的烦恼。谈谈纳博科夫、博尔赫斯，聊聊帕格尼尼、鲁宾斯坦，说说保罗塞尚、莫奈高更，就这么简单，无需宝马香车红酒霓裳，时间仿佛挂满了铃铛带着令人愉悦的调子不知不觉地就走远了。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说，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也能听到她的心、她的呼吸、她的每一次眨眼都在弹奏着一首悠扬的歌曲，乐声随风而去，带我们穿越海角天涯直到碧海蓝天。

   她们常常跟我说起她们的梦想，各式各样，但都是那么纯洁而美好，让我神往不已。我常常固执地认为：每一个有美好愿望的姑娘都是好姑娘，每一个好姑娘都应该有个美好的结局，只是那个结局里没有我。

  她们常会莫名的忧伤，因为她们都有颗善感的心。我喜欢她们看花开时的明媚，同样喜欢她们看叶落时的惆怅。她们有时候会把自己扔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呆呆地仰望星空。这时候我勿需多言，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在不远的地方点一支蜡烛，让那在黑暗中闪烁的烛光告诉她——你永远都不会孤单。

   她们就是我最爱的姑娘，即使她们终将一个一个离去，即使她们不会再回来，但她们给了我一个诗意的世界，让我觉得温暖。在这孤单清冷的平安夜，仰望夜空，纵使雾霾沉重，我依然会面带微笑。

  因为她们还在，我的诗还在，一如七年前。

平安夜

我在街角站定

等你，一个人

冷月无声

行人渐远

我会带上火柴

如果你不来

我会划一根火柴

至少，那摇曳的火焰

在这个凄清的夜里

会给我一点温暖

如果你还不来

没关系

我还准备了一个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