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的和在后的 05

吉斯想亲自到那个姑娘家里去看一看，他索性来到了保罗街42号的门前。他试了试手上那把比较大的钥匙，正合适，打开门以后，他走进一条点着煤气灯的过道。过道上的地板铺着油布，左边有一个单扇门。吉斯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回音。他又试了另一把钥匙。门打开了。屋里面黑洞洞的。忽然有一个夹杂着外国腔的声音问道:
       原来是你呀，拉里，你怎么会敲门呢？你不是有钥匙吗？吓了我一跳，把灯打开，亲爱的，进来吧。
       吉斯在一片漆黑当中摸索着灯的开关，这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个温暖的身体贴在他身上。但是马上又缩了回去，
       你是谁？
       我是拉里的朋友。
       吉斯终于找到了开关，在跳动的灯光下，他看见一个姑娘直立在那用来隔开卧室的暗色帐幔旁边。她拎着一件外套遮在胸前，脸上以及棕色头发看起来很神秘，仿佛没有长在人的身体上，脸色苍白的像石膏，所以她那吓得瞪圆了的眼睛和淡红色的嘴唇 ，显得格外的突出。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假如拉里不信任我，也不会把这钥匙给我，是不是？
       姑娘楞在那里还是没有动。
       你还是坐下来好吗？很抱歉吓到你了。
       请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拉里的哥哥。
       哦...姑娘终于松了口气。
       请你原谅，我在这个时候过来，拉里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是吗？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是的，可怕，真可怕。
       忽然间，吉斯意识到那个死了的瓦伦可能正好就在他 的位置上被勒死的。 他下意识的浑身颤抖。
       嗯，你…看上去很年轻。
       我今年20岁。
       那么，你喜欢我的弟弟拉里
       我情愿为他去死。
       姑娘诚挚而深陷的斯拉夫眼睛是深褐色的，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要么是她的生活还没有侵蚀到脸上，或者是过去20多个小时的痛苦，已经清除了她脸上的斑点，也或许是由于她对于拉里的真诚。跟这个20岁的孩子在一起，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已经40多岁了，职业使然，他早已看透了人性的每一方面。
       我是来看一看，你能否帮他一些忙。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愿意
       这个瓦伦他是个坏人吗？
       是一个可怕的人。
       在昨天夜里他到来之前，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18个月。
       上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你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平里科。
       这里有没有人知道你是瓦伦太太？
       没有，我是在我的女儿死后才搬到这里，过着糟糕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人认识我，非常孤单。
       如果警察发现了瓦伦的身份，他们会去寻找他的太太吗？
       我不知道，瓦伦不让人知道他结婚了。
       他以前在警察局挂过号吗？
       应该没有，他很狡猾。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温达，利文斯卡。
       结婚之前别人知道你这个名字吗？
       温达是我的本名，利文斯卡是我自己后来起的。
       是你到了这里以后才起的？
       是的
       从昨天晚上之前，我弟弟拉里见过这个人吗？
       从来没见过。
       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人看到拉里到你这里来过。
       不知道，拉里说没有。
       他背着尸体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当时这条街上没有人，是我来把风的。
       回来的时候呢？
       也没有
       你有用人吗？
       只有一个女工，她是早上九点钟才来
       她认识拉里吗？
       不认识
       你的朋友和熟人，还有谁到过你这里？
       自从我搬到这里，没有朋友，我只有拉里。
       搬过来多久了？
       五个月。
       你今天出门没有？
       没有
       那你在干什么？
       一直在哭。
       温达所有的回答是那么的朴实。
       他为了我可以说是豁出去了，他现在深陷在危险当中，我非常替他担心。
       温达女士，请看着我。如果事情越来越糟糕，瓦伦的线索追到你的身上，你能否自信，不会供出拉里？
       温达走到了火炉边上。
       你看我把他给我的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了，连照片也没有留，现在我已经没有他的任何东西了。
       好，还有一个问题。你的这个现状，警察知道你吗？
       温达摇了摇头。
       你知道拉里的住址吗？
       知道
       你不能再到他那里去了，他也不能到你这里来。
       听到这句话，温达的嘴抖动了一下，她低下了头。
       请您千万不要让我和他分开，我非常担心他，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拉里的事，但是如果我不能看到他，我就会想死，请你不要让他跟我分开。
       这件事情我来决定。
       求您了。一定不要让我们分开。
       吉斯赶到姑娘的嘴唇，在吻他的手。绵软而湿润的接触，使他内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求保护，但又有一点残忍，那里面包含着肉感的震动，他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这好像警告这个女孩儿未免，要求的有些过分了。
       突然，温达转过身子，竖起耳朵，把食指竖在了嘴唇上。
       听，外面有人。
       她又轻手轻脚的。把灯熄灭了。
       一听到敲门声，吉斯可以感觉到，这个姑娘在黑暗中的恐惧。他自己也感到恐惧，会是谁呢？温达说过，除了拉里以外，没有别人会到这里来，那么会是谁呢？这敲门声响了起来，而且敲得越来越重。
       如果是拉里呢，我必须得开门。
       温达走到门，并没有开门。
       谁呀？
       你好，女士。你们家外面的门开着，天黑以后请把门关好。
       好的先生，谢谢。
       我的天呀，这不是我刚才碰到的那个警察吗？
       你不是说这儿的人不认识你吗？
       是啊，他肯定不认识我，自从我跟拉里在一起，我就再也没有到街上去过。
       这句话勾起了吉斯心中的厌恶，他的弟弟拉里，因为这件说不出口的事情，成了这个姑娘的私人财产，两个人搞得火热。温达重新点亮了灯。这个姑娘是真的漂亮，柔和的脸上，除了嘴唇和乌黑的眼睛。看不见一点瑕疵。那张脸太动人了，美到极点。
        我现在要回去了，记住，拉里不可以到这儿来，你也不可以到他那里去，我明天去看他，如果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喜欢拉里，从现在开始，听我的，事事小心。
       好吧
       吉斯走了出去。打开外面的大门之前，他在过道上停了一会儿，他可不想再遇到那个警察，这个家伙要去巡逻，现在应该不在大街上了，吉斯提心吊胆的，转了一下门把手，向门外张望了一会儿，一个人也看不到。
        他在街上又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往哪边走。这时候就听见身后有声音，
       晚安，先生。
       先前的那个警察正站在一家门廊的阴影里，这个家伙一定看着他走进去的，吉斯 简直快不能压抑他的惊慌了，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
       哦，晚安。
       赶紧就走
       他走出去大概有半英里。才在自己的愤怒当中调整好那种惊慌不安的心情。他，一个堂堂的律师，吉斯道伦特被看成一个嫖客了。整个这件事 ，让他觉得又卑鄙又可恶，又肮脏又不安，在他终于能够集中调节他的理解力以前，他出了窍的心灵必然得慢慢的回归原位，不错，他已经获得了他需要知道的情况，危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那个姑娘的眼睛啊，不能误解她的真诚，她应该不会出卖拉里，对，但是拉里必须要离开，到南美去，或者到东方去，不管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