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是一个摆设,皇后名分是一个摆设,妻子是一个摆设,作为一个摆设,皇后婉容的命运,注定悲苦。
生命后期的婉容,几近疯癫,她不再梳妆,眼窝深陷,披散着凌乱的头发,精神恍惚而错乱。
婉容常年住在一个不见光的小屋,身体虚弱不堪,她怕光,怕人,她时而安静,时而歇斯底里。在清醒与迷糊之间,她的嘴里总是不停地叨叨两个人的名字。
荣源,和溥仪。
她生命里爱恨交织的两个男人,是他们造就了她一生如花凋零般的命运。
那时的婉容,十六七岁,正如春花灼灼,风拂颜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爱笑,爱动, 眼波流动,懵懂的少女,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与期待。
她跟洋人学英语,学拍照,旧派的闺阁里,长出一个时新的花蕾。
纵使荣源爱女心切,让婉容学这些西洋技艺,不过只是增加些筹码罢了。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婉容,在古典的韵味中,再加些时髦的元素,更有竞争力。
婉容,不过是荣源沽名钓誉的一枚棋子。
纵使大清只是一个空壳,纵使皇帝只是一个摆设,荣源还要这份皇亲国戚的荣光,哪怕搭上女儿一生的幸福。
1922年12月1日,冷清的皇宫开始热闹起来。此刻的皇宫,就像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
皇宫宫里宫外张灯结彩, 一场排场的皇家婚礼在即。 婉容着皇后礼服、头冠,不是从大清门而是从东华门被迎进皇宫,从此开始了她囚笼一般的人生。
溥仪是被慈禧选中的笼中困兽,而婉容是被溥仪选中的笼中鸟。
溥仪连母亲死都未能跨出皇宫的大门见上一面,他在皇宫渐渐西沉的日影里,寂寞而聊赖。
而婉容不过是陪着他一起,在日影里埋葬自己。
一起埋葬自己的,还有贵妃文绣。
婉容、文绣、溥仪,年龄相仿,十几岁的年龄,在寂寞的宫里,他们逗乐耍玩。
婉容教溥仪拍照,溥仪拿着相机,追着婉容和文绣拍个不停。
溥仪教婉容骑自行车,婉容遛着玩儿撒欢地骑。
那时的婉容,单纯,天真。
溥仪曾这样写过他烂漫快乐的皇后: 月亮出来了,她坐在院中微笑的面容忽然她跳起来冲着月亮鞠躬一面说:“好洁净的月儿哉!”
婉容是后,文绣是妃,婉容会耍性子地欺负文绣。她会打趣文绣的脚。
明明月,上东墙,淑妃独坐在空房。娇弱飞燕常自舞,窈窕金莲世无双。
她会赠镜子揶揄文绣。
数日不见,不知君还顾影自怜否?余今甚思购一镜,以备顾君之影。念有一曲,以还君之一笑。
她会拿文绣的饮食起居开玩笑。
爱莲女士吉祥,爱莲女士弹琴弹的好,爱莲女士唱的好,爱莲女士的娇病好点了。爱莲女士进药了吗?爱莲女士进的好,拉得香。
祝君晚安。
可是再开朗的人,禁闭得久了,笑容也会凋谢的。婉容的笑,越来越少。她总是长长地沉默着。
贴身太监孙耀庭这样回忆:
起先皇后的脾气挺好,皇上常到她屋里来,可是很少在她屋里宿夜,只是说会儿话,玩玩就走;后来。皇上来的次数少了,她的脾气也变得不太好,有时候在屋里绣着花就停下来,面壁而坐,半天不吭一声;每当这时,我们就得格外小心伺候。
这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是婉容的笼,她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紧闭的朱门高墙。
宫门外的世界,早已换了天地,人们剪了辫子,换了服饰,砸碎尊卑的桎梏,沐浴在民主和自由的空气里,而宫门里,仍旧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
要不是1924年冯玉祥逼宫,婉容不知道这样寂寞的日子会持续到何时。从皇宫搬到天津静园,重回到自由的世界,婉容很是欣喜。
她烫了头发,换上时髦的衣服,逛街,购物,拉着溥仪合影,像翩飞的胡蝶忙碌不停。
脱离了皇宫束缚的溥仪也醉心于他一妃一后的新生活里。
最让溥仪措手不及的是文绣的离婚。
平时温顺、总是低眉顺眼的文绣,于无声间甩了溥仪一个震天响的耳光。没有哪一个皇帝,有这样的待遇-被离婚,被女人抛弃。
曾经至高无上的皇权,在此刻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那些遗老遗少慌了,却怎么也劝阻不了铁了心要离开的文绣。
文绣的出走,在溥仪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不是关于爱,而是关乎一份颜面。
文绣走了,溥仪念的都是文绣的好。他把文绣的出走,归罪于婉容,对婉容也愈发的冷淡。
被丈夫反感、冷淡,一个女人的心,总是落寞而悲苦的。
婉容没有文绣的决绝。文绣至少还有家,可以归去。归处,婉容没有。她父亲固守的那一套东西,是婉容的镣铐。而婉容也早已习惯了这副看不见的镣铐....
同样是笼中的金丝雀,文绣一刀斩断过往,而婉容却在千丝网里挣扎,被捆缚得不能动弹。她的父亲不遗余力地把她往进笼子里送。
用户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