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的麦菜岭
我的村庄叫做麦菜岭。有很多年,我对这个地名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村庄种有各色各样的很多菜,被高高低低的山岭层层包裹,可是麦子呢,麦子在哪里?父亲在一张新置的竹椅上刻字。他表情严肃,嘴唇紧抿,像是正在进行一个庄重的仪式。对于我的疑问,父亲充耳不闻,他只是捏着刻刀,一刀,又一刀。我看到他手背上青筋暴凸,刻刀下模糊的笔画逐渐成形——颖川郡钟氏。字是隶书体,有蚕头燕尾,那高高翘起的一笔,仿佛谜题般地指向某一个遥远的地方。 “不能忘了,我们的根在哪里。”父亲转过身来,轻轻地说。 我忽然间有些明白父亲。那些刻在桌椅板凳上的字,那些刻在锄头镰刀上的字,甚至是刻在禾杠、畚箕上的字,其实是刻在我们兄妹幼小心灵上的字。它们早已形成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场,锲进了我们的生命里。 关于颖川,关于钟氏,我又懂得多少?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我们的祖先在北方,那里生长着许许多多的麦子。而麦菜岭当中那个与村庄地理完全相悖的“麦”字,是否和久远的族群记忆有关?没有人告诉过我。 我坐进了村小的课堂,跟随十几个年纪大于我的孩子,用拖长的乡音朗诵《瑞雪》。那一天,我将“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背得滚瓜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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