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宋都临安，有女姓周名娘，正值豆蔻年华，芳华正茂，长得亦是一副好样貌，一颦一笑如花绽放，十分妩媚动人。临安城少年均知周娘貌美，纷纷差媒婆上门求亲，然而无论是王孙还是贵族，亦无论是俊是丑，有无才华，皆被拒之门外。被拒绝的人多了，大家都议论纷纷，周家小姐究竟要的是怎样的夫婿？为此，父母也十分着急，周家在临安是有些名望的，如果因为择个夫婿，将临安城上上下下的权贵都得罪光了，日后还如何在这里立足？ 这一日，周公叫夫人去女儿处探探口风，无论如何套句实话出来，以便按照她本人的意愿择婿。周夫人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来女儿房中，母女俩闲聊了几句，夫人问道：「近些日子以来，上门求亲的不说百家，也得有几十家了，我女儿没一个相中的，因此人皆好奇，这周家小姐究竟要的是怎样的夫婿。事实上我与你父亲也甚是纳闷儿，因此今日来讨问你的心思，如若是有何为难处，只管与娘说便是。」周娘蛾眉微微一动，并没立即作答，思忖了会儿方才说道：「非是女儿眼高于顶，未将那些王孙贵族放在眼内，其实女儿的要求很简单。」周夫人说道：「且说来与娘听听。」周娘道：「只两个字的要求——良善。」「良善。」周夫人默念着这个词，问道，「我女儿兰心蕙质，知书达理，所思所想果然与一般世俗女子不同，心良面善，乃人之本也，唯如此方能兴家立业，这个要求娘亦认同。可是那么多求亲的人之中，莫非没有良善之辈吗？」周娘摇头。周夫人诧异地道：「我女儿尚未与那些公子有过接触，如何知道他们为人善恶？」在周夫人的逼问下，周娘只得说出实话，道：「女儿要找的是家境贫困且一心向上矢志有成的少年郎。」周夫人眉头一皱，说道：「女儿啊，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良善与否和财富权力有何相干，莫非那些权贵皆是为富不仁之辈吗？」周娘固执地道：「女儿不求富贵。」「女儿啊，你这是钻牛角尖了。」周夫人叹息道，「不求富贵固然是好，婚姻之事确也不能嫌贫爱富。可不求富贵不代表就要将一切富贵拒于千里之外，即便是你现在找到了个贫困且上进之人，可但凡是上进之人，将来总有出头之日，莫非到了他功成名就你便要舍弃这桩婚姻不成？且听娘一句劝，挑个好人家，早早把婚事定下来吧。」周娘沉默，显然依旧固执己见，没将母亲的话听进去。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出了房来说与周公知晓。周公听闻，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在我女儿婚事上，你我从未有嫌贫爱富之心思，只挑人品好的，她怎会有这般想法？」周夫人沉吟会儿，支支支吾吾地道：「有件事须说与老爷知晓。」周公讶然道：「还有何事？」周夫人道：「我听她的贴身丫鬟瓶儿说，她常常彻夜不寝，半夜梳妆打扮，独自喁喁私语。」「竟有这等事！」周公惊道，「此情形持续多久了？」周夫人道：「据丫鬟说，有一阵子了。」周公心下越发纳闷儿，他女儿向来知书达理、循规蹈矩，半夜梳妆究竟是何道理？当天晚上，周公摸黑去了周娘房外。这是个独立的小庭院，然而庭院虽小，布置得却颇为雅致，种了修篁几株，周围异草奇花点缀，院中间是座一人来高的假山，山旁是座小亭，可供二三人闲坐品茗。周公借着假山慢慢摸过去，于窗台旁藏好身子，探听房内动静。这时月色偏西，将近三更天了，万籁俱寂，周公耐着性子在墙角蹲了会儿，只见女儿房内果然有灯亮起，他探出头去看，见女儿独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细心打扮，边抹脂抹粉，边对着镜子巧笑嫣然。看到这一幕情景，周公浑身上下不由得起了层鸡皮疙瘩，周娘的那样子实在太诡异了，哪有人半夜不就寝边打扮边对着镜子说笑的道理，莫非是中了邪？想到这里，周公释然了，定然是中邪了才会有这古怪举动。当下偷偷地从庭院里出来，回到房里后将方才所见与夫人说了。夫人一听，慌道：「可要怎生是好？」周公道：「夫人莫慌，明日待我去请个法师来，定有解决的办法。」夫妻俩一夜未眠，天色初明，周公就差了个可靠之人去请法师，并叮嘱那人，此事绝密，切不可透露半点风声。那人道：「请老爷放心，小人定会将今日这事烂在肚子里。」到了下午，法师被秘密地用轿子抬入周府，及至院内，下了轿后，被直接请进周公书房。那法师姓羽名三，打小学道，虽尚年轻，却已有捉妖除妖之能事，奉恩师之命前来周府除妖。周公将事情与羽三说了一遍，羽三闻言，劝慰周公道：「老爷莫急，今晚且让我去小姐院内看看再做定夺。」及至夜半三更，羽三依言来到周娘院内，见灯黑人寂，便跳上对面的房顶，仰躺下来，静候动静。没一会儿，周娘房中的灯果然亮了，羽三眯着眼斜看着对面的窗户，只见周娘走到窗边，却并没如周公所言的那样对镜梳妆，喁喁独语，只凭窗仰望星空，屡屡叹息，似有心事。如此连续两晚，皆是如此，周公问起，羽三将所见的说了，周公亦是奇怪，莫非周娘没有中邪？羽三道：「且待我再观察一晚，若还是无事，说明并未中邪。」这一日晚上，羽三又去周娘对面的房顶，周娘房中的灯亮了后，只见她走到窗台前，微蹙蛾眉，幽幽叹息。羽三见状，心想看来这位小姐果然没有中邪，或许周公见她对镜梳妆，只是偶尔兴趣所致罢了。因恐被她察觉，一时不敢离开，边细细地观察着她，边想：这周小姐生在富贵人家，又生得这般美貌，令多少王孙公子求而不得，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的，她在叹息什么呢？心念刚落，只见周娘在窗台消失，莫非她要去睡了吗？羽三斜眼望了望天空，早过三更了，确也该休息了，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失落。不承想门忽然开了，周娘走将出来，娉娉婷婷地站在院中。月色下，只见她穿着一件浅粉色薄衫，秀发披肩，姣好的脸蛋儿在月光下散发着一股清新脱俗的美感，不落凡尘，飘逸如仙。羽三到底是少年人，一时竟看得痴了，脸色潮红，心潮澎湃。周娘抬起头，居然发现了羽三，她嘴里发出「咦」的一声轻呼，抬头向羽三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如何在我家房顶？」羽三没想到让她给发现了，挠挠头，讪笑了一声，飞身下了屋顶，拱手道：「小姐莫怪，我……我无意冒犯，这……这就告辞。」他本是位捉妖师，技高人胆大，连妖魔鬼怪都不曾怕过，在周家小姐面前却露了怯，说完便想赶紧溜走。「站住！」周娘提高了嗓门叫道，「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喊人了。」「别喊，别喊！」羽三告饶，他虽是周公请来捉妖的，可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在院里独处，周娘要是说他轻薄，那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我……我……我……是捉妖师。」「捉妖师？」周娘眼睛一亮，颇有兴致地道，「这里有妖吗？」「没有。我……我只是路过而已。」周公曾交代，要将捉妖这事保密，羽三只好临时编了个谎话，「小姐要是没什么事，我……我就先走了。」「站住！」周娘再次将他叫住，粉脸铁青，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路过而已吗？你方才明明躺卧在我家屋顶，盯着我的闺房瞧，这像是路过的样子吗？」「我……我……」羽三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我路过的时候，见小姐唉声叹气，一时好奇便停下来看，当……当然，小姐的美貌确也吸引了我。」周娘见他倒是实诚，况且哪个年轻的姑娘不喜欢人家夸她貌美，因此气消了些，拿一双妙目看着他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是妖怪吧？」「不敢不敢！小姐貌美如仙，岂会是妖怪？」正说话间，响起阵细碎的脚步声，原来是周公夫妇俩过来了。这老夫妇二人一直在等着羽三的消息，听得下人说小姐的院里有说话声，这才赶了过来。周娘瞟了眼羽三，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怕我爹娘来了后误会你吗？」「怕！」「那还不快走？」周娘嗔道，「记得明晚此时再来，我有话与你说。」羽三看着她那娇嗔的样子，怦然心动，讷讷地应了声「好」，转身跃上屋顶，飞纵而去。羽三转了一圈，又从正门而入，这时周公夫妇已经回房，便向他们陈述情况，说方才在院中是他与小姐说话，她一切正常，没有中邪，那日对镜梳妆，可能只是一时的兴趣罢了，无妨。周公夫妇听他说没有中邪，大大地舒了口气，挂在心上的石头终算是落下了，取来一锭银子以示酬谢。羽三连忙拒绝道：「无功不受禄，小姐并未受邪魅所惑，我也并没做什么，不敢收受，这就告辞。」走出周府后，东方已露鱼肚白，羽三虽一夜未眠，可想起周娘娇嗔的样子，兀自兴奋得紧，没有一丝倦意。在街上找了个早餐摊坐下，吃了些东西后，便往客店投宿，专等晚上与周家小姐相会。一想起今晚要在花前月下与佳人相会，羽三便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瞪着眼睛躺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早早地出了门去，往周府方向走。及至周府附近，因时间尚早，便只能找个茶摊，叫茶博士上一盏茶来，边喝边等。月上中天，终于将近三更天，羽三这才走到周府墙根下，飞身上了墙头，直奔周家小姐的庭院，跃上小姐闺房对面的屋顶，虽佳人未至，羽三却兴奋得心如鹿撞，从未如此激动过。一边瞄着小姐的闺房一边想：昨晚分别时她说有话与我说，不知要说什么话？门终于开了，羽三见左右无人，便迫不及待地跃将下去，强作镇定，向周娘施礼。「走吧。」周娘开门见山，羽三却愣在当地不知所措，问道：「去何处？」周娘道：「你就不怕我俩在此说话招了人来？」羽三恍然大悟，摸着脑袋笑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可是想要走的话却有个问题，怎么走？他有一身功夫，飞檐走壁浑然不在话下，可周娘怎么走呢？周娘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他的窘态，显然已看出了他的心思，把那纤纤玉手一伸，道：「走吧。」羽三见她主动把手伸过来，一时血脉偾张，一张脸红得若猪肝儿也似，犹犹豫豫地牵住了她的小手，捏在掌心，只觉她的手暖暖的，柔若无骨，竟若触了电似的浑身微微一震。「怎么了？」周娘看着他奇怪地问。「没……没什么。」羽三打消杂念，身子轻轻一纵，拉着周家小姐上了房顶。这位大小姐何曾做过这等攀墙跃顶之事，一时兴奋莫名。羽三见她笑靥如花，在月色下散发着独特的光彩，有意在她面前炫技，纵挪腾跃，兔起鹘落，只眨眼间便穿过了几条街道。周娘只觉周耳生风，若鸟儿飞一般自由飞翔，深处闺中从不曾享受过这种自由自在、痛快淋漓之感，一时竟咯咯笑出声来。及至临安城外，羽三这才停了下来，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的小手，嗫嚅道：「小姐今晚有何事与我说？」周娘道：「你能观心乎？」羽三道：「道行尚浅，不能观人心。」周娘幽幽叹道：「近些日子以来，爹娘每日与我相亲，临安城的王公贵族几乎都上门来求亲，不胜其烦。」羽三问道：「小姐尚不想成亲吗？」「倒也不是。」周娘道，「我与爹娘说了，婚事不问富贵，但求心地良善，然而上门求亲者非富即贵，所谓一入侯门深如海，我实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今晚借你之力，夤夜潜出门来时，我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心，人生之贵，最贵莫过于自由。」这下羽三明白她的心思了，她与所有的世家小姐一样，衣食无忧，样样不缺，唯一缺的就是自由之身，难怪她夜夜幽怨哀叹，因而问道：「小姐既然不想嫁入豪门，可想过今后的出路吗？」周娘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楚楚可怜，忽问道：「你我可否做个交易？」羽三莫名其妙地道：「你我有何交易可做？」「你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我也满足你的一个愿望，如何？」羽三笑道：「小姐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周娘盯着他看，认真地道：「你只管说来。」羽三犹豫了，他自己倒是真有愿望想要实现，可他要如何实现她的愿望呢？如果她想要自由，要如何给她自由？带着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吗？若果真得一如花美眷携手行动江湖，好倒是好，却要如何养活她呢？总不能叫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小姐跟着他受那风吹雨打之苦吧？当然，这么想还是太理想化了，她明明说的是交易，既然是交易，那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怎么，你怕了吗？」周娘挑衅似的看着他问。「你说吧。」羽三血气一上涌，答应了下来。周娘却道：「我相信你是可信之人，先说你的愿望吧。」羽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不瞒小姐，我出生于贫苦人户，后来父母双亡，便到处流浪，幸得恩师收留，授我技艺这才得以混口饭吃，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在这临安城落户生根，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这万千灯火中有一盏灯便是为我而亮，有一块地方可供我栖息。」周娘微微一笑，道：「这是平凡人最为平凡的愿望，哪个想辛辛苦苦一辈子，却依旧没一个落脚处呢！我可以帮你实现这愿望。」羽三眼里闪闪发光，喜道：「当真吗？」要知道在临安城置办一处房产，对忙忙碌碌、平平庸庸的小人物而言，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自然当真。」周娘道，「三日后保管你有一座自己的宅院。」「小姐的愿望是什么？」「我的愿望很简单，像今晚这样，想出来时带我出来走一趟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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