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儒家对待亲子关系与家庭教育的态度 | 生活里的孔子篇 | 北大杨立华讲《论语》

一、本集选篇：

二、衍生知识点

《孟子·离娄章句上·第十八节》：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诗》的外交：春秋时代的外交场合中,有一种别具一格的表达立场传递信息的方式即“赋《左传》及《国语》中,有许多这类的记载。所谓“赋诗”,按郑玄的解释，“赋者,或造篇诗”。或诵古”。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创作新篇”或“朗诵古诗”。在外交活动中,多是后者。所诵的诗,是当时广为传诵,人们所熟知的。这些诗,从《左传》、《国语》的记载看来,大都可以从今本《诗经》中找到。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首,是“逸诗”。按类别说,多为“雅”诗,而以“小雅”占多数。

两楹奠：《礼记·檀弓上》记载：“夫子曰：‘……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没。”孔子在临死前七日,曾梦见自己坐于两楹之间受祭奠,自知有生之日不长,因而对生不被任用表现出极大的哀伤。

三、逐字文稿

下面我们就讲季氏篇的《陈亢问于伯鱼曰》这章。

这一章是比较罕见的一章，因为我们不大知道孔子家庭生活到底什么情况，我对孔子的家庭生活，孔子的感情经历也是非常感兴趣，但是没资料。《礼记·檀弓》篇里有一点，但有一点那个资料可不可靠也不知道。包括《礼记·檀弓》篇里头记录孔子临终前梦奠于两楹之间那一段。其实如果可靠的话，那应该是孔子去世前，跟子贡之间最重要的一段对话了，但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可靠程度。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四声）其子也。”

那么陈亢是孔子的学生，问于伯鱼，伯鱼就是孔子的儿子孔鲤。为什么叫孔鲤？因为孔鲤出生那一天，正好是鲁国国君赐孔子鲤鱼，所以就直接以此来命名——伯鱼。伯鱼是孔子的独子，应该是在孔子 70 岁这一年，当然应该是虚岁，虚岁 70 岁这一年去世的，所以孔子的儿子是在孔子之前去世的。

那所以我们读《论语》的时候还要注意一点，你读《论语》的时候，你通篇读下来，你是读不出一丝怨天尤人的意味，你根本不会读出这个人，人生遭际是很不幸的这样的一个印记。你要想想孔子是用什么样的精神力量、什么样的精神强度应对他的那样的人生，那个人生的遭际。幼年丧父，长而丧母，晚岁丧子，到了晚年，他是寄希望于他的最杰出的几个弟子，结果到了晚年，伯鱼去世以后的第二年，应该是第二年，就是颜回去世；颜回去世之后再过一年就是子路被杀。孔子其实这个一连串沉重打击在晚年。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异闻就是平常我们听不到的这个。陈亢就觉得孔子是不是有什么单独教他儿子了，对吧？有什么东西肯定跟教我们的不一样。说“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伯鱼）说没有。那伯鱼回答说没有。“尝独立，”这是指孔子。曾经孔子独自站在庭院当中，为什么是庭院？因为后面有个趋而过庭，然后孔子在那儿独自站在庭院当中。“鲤趋而过之。”趋就是小步，其实明显的挺怕他父亲的。小步轻蹈，趋而过庭，从旁边经过，结果被他父亲看到了。

“曰：‘学《诗》乎？’”学《诗经》了吗？

“对曰：‘未也’。”没学。

“不学《诗》，无以言。”孔子说你不学《诗》，你怎么在庄重的、重要的场合言说，重要的场合发言？古代凡重要的场合都要举诗了。奉对之时，诸侯相见，正式的场合都是要举诗的，都是要举《诗经》的。不学《诗》，无以言。

“鲤退而学《诗》。”伯鱼说，我赶紧回去就学诗了。

“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还是同样孔子独自站在庭院里，孔鲤小步快跑，想赶紧过去。

“曰：‘学《礼》乎？’”学仪礼了吗？

“对曰：‘未也。’”

“不学《礼》，无以立。”你不学仪礼，不学各种礼制。你立身在何处？无处立身。

“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说别的没听过，孔子跟他讲，就是他父亲跟他讲什么，但是告诉他学诗学礼，陈亢退而喜。这个陈亢离开了，很高兴。此人也非常善于发明，说问一得三。我这问了一个问题，得到了三个重要的道理。第一个重要的道理叫闻诗，就是听说了，听到了要学诗的道理，闻礼听到了要学礼的道理。后面一条是他自己发明，自己体会。

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这个又听到了，君子跟自己的儿子要保持距离，这样的一个道理。“君子远其子”这个是一个儒家非常重要的原则。这个也不光是儒家，中国古代都是有这个特点，所谓抱孙不抱子。儿子太近太亲，如果想要有所教育，其实就不能太近。这里面这个远其子注意读音，有些人说应该读成远（四声）其子，作为这个动词讲。现在因为以讹传讹的比较多了，大家如果从众的话，就读成远其子就可以。当然你如果一定较真读成远（四声）其子，那当然是正确的。这是孔子跟儿子的关系。

《孟子》里面有一条很重要，跟我们日常的经验都不一样，说“君子不教子”，因为教要择善，就是以善来要求，因为父子之间最重要的是亲那个深厚的感情，因为一旦相互择善，以高标准来要求对方，这个父子之间就相互伤害了。父子之间一旦相互伤害，叫不祥莫大焉。所以实际上孟子的“君子不教子”跟孔子这一章里面孔子对待伯鱼的态度里面陈亢总结出来的君子远其子或君子远（四声）其子，这个应该是连贯的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同样的。

这是我们要讲的。这一章特别珍贵，那特别珍贵的就是在某种意义上，一方面向我们展示出孔子在家庭当中，父子的情状，父子关系的情状。另外一方面它也告诉我们一个普遍的父子之间关系的一个普遍道理。这个当然随着时代的变化会有变化，今天我们的这个父子之间的感情肯定不会像这样的疏远和僵硬，大部分人不会，但是还是要有分寸和距离，这还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