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我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作者：六如
【月亮】下雨了。立冬后的第一场雨，嘀嘀嗒嗒、不急不缓，却不容质疑地带来了冬天的气息。我撑起一把雨伞，走上了我久未回家的路……
穿过城市的街道，雨天里的城市也是姹紫嫣红的。行人们撑着花雨伞、披着雨披，红一朵黄一朵的从两边的人行道上婷婷地走来，像八月里盛开在莲湖里的荷花。出租车爬满城市的主要交通要道，飞转的车轮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乡村的路上，则少有行人，空旷、寂廖，偶尔，有几辆摩托擦身而过……
【溪桥】雨天，我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忆起儿时初夏的一个早晨，堂姐送来满满一篮栀子花，那是刚从老家院内的花树上摘下的栀子花，白的花，绿的茎，沾染着昨夜的雨珠，清新、芬芳，煞是惹人喜爱。我把那些花，用红头绳串起，挂在我的蚊帐里、放在我的枕头边、别在我的裙衫上、扎在我的辫梢上，还有的，藏在我的书包里、掩在我的衣柜里，我走到哪，哪儿都能闻到栀子花的馨香……
【格格蜜】我还忆起那一年的夏天，久未回家的父亲在天井边洗刷他的那双白色拖鞋，我跑近他，兴奋地想要告诉他一个小女孩的秘密，情急中踩脏了他刚洗干净的拖鞋，他给了我一巴掌，我噘起小嘴跑回房间，躲在床角抽泣，不一会儿，他端来一杯茶水，故作无奈地对我说：
【月亮】“你尝尝，这水里我放了好多好多的糖，怎么还是不甜啊？”
【格格蜜】我破涕为笑，我已不记得那时我要告诉他一个怎样的秘密，我只清楚地记得，那杯水里确实放了好多好多的糖，不是不甜，而是太甜、太甜……
【月亮】雨天，我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那一片荷塘，那曾开满粉红色荷花的荷塘，那曾结满青绿色莲子的荷塘，如今池水干涸，残存的荷叶枯萎斑驳，似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溪桥】我还看见那一畈棉田，那曾挂满翠绿色的棉桃、阳光下撑出朵朵白花的棉梗，一捆一捆地匍匐在田埂边，一大群的麻雀停在上面，啄食着残存的棉花，当我走近它们，它们呼啦啦一大片、一个不剩地全飞走了……
【格格蜜】我看见那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那曾翻滚着绿色麦浪、摇曳着金色稻穗的田野，如今，却似一幅黄色抹底的油画，不着绿色，也失却了金色，偶点几笔黑色的油彩，那是烧田后残存在田间的草灰……
【月亮】那生机勃勃、热闹喧天的收获场面呢？那在炎炎赤日之下，赤裸着上身、挥洒如雨汗水的男人；那风姿绰约、艳如桃花，忙碌在村口田头的女人；那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提着竹篮，颠颠小跑在田埂上的孩子们；还有，暮色中，炊烟里，远远飘来的三婆婆家蒸馍馍的香味……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雨中隐遁。
【格格蜜】我无法将眼前萧瑟的景象与那收获的场面相重叠，正如我看见路边不远处父亲坟墓前的墓碑一样，看它冰冷的承受着风雨的侵蚀，却无法再现父亲曾经变幻的人生，我几乎淡忘了父亲曾经的坚毅与温情，我只真切地感受到，父亲，从我的生命中永久地消逝了，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生命中那份最真挚、最温暖的关怀！
【溪桥】我走到村口。一只小黄狗颠颠地跑近我，在我身前身后不停地欢叫。
“你嗅出我身上熟稔的味道吗？”
“你知我是风雨中的归乡人吗？”
它不理会我的疑问，径自用鼻子蹭着我的裤腿，将我领到家门口，它用头顶开虚掩的大门，“吱呀”声中，我跨进了家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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