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在发言:“……因此,根据国家授予我的权力,并按照国家的法律,我宣布,对诺拉·佩奇和劳伦斯·邓格拉斯两名被告处以死刑,由行刑队执行枪决。……此判决自即日起十天后执行。”
法庭里一片混乱,但诺拉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不知是什么东西使她转过了身子,她看见那张空椅子上已经有人就座。那是康斯坦丁·戴米里斯。他刚理了发,刮了胡子,穿着一套缝制合身的的蓝色柞蚕丝外套,里面是件淡蓝色的衬衣,戴着一条印度薄软绸领带。那双橄榄绿的眼睛熠熠闪光,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出前次探监时的那副丧魂落魄、落花流水的样子。因为那个丧魂落魄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在诺拉被击败的时候,康斯坦丁·戴米里斯又来看她,细细玩味着她内心的恐惧,他那双深橄榄绿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诺拉,霎那间,她看到里面闪过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此外,还有一种神情,也许是悔恨,然而没等她捕捉到,它就溘然消失,不管怎么说,如今已经为时过晚。
象棋比赛终于结束了。
拉里听到庭长最后那句话,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法警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他挣脱出去,走到法官席前。
“慢着,”他喊道。“我没有杀害她!他们陷害!”
另一个法警急步上前,两人一起抓住了拉里。其中一个拿出一副手铐。
“不!”拉里声嘶力竭地喊道。“听我说!我没有杀害她!”
他想挣脱那两个法警,但手铐咔嚓一声扣上,他立刻被拖出了审判厅。
诺拉感到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一个女看守正等着把她押送出审判厅。
“他们在等你,佩奇小姐。”
这就像剧场工作人员通报观众求见演员时说的话,他们在等你,佩奇小姐。不同的是,这次落幕后,幕布就再也不会升起了。诺拉突然意识到这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在大庭广众前露面,最后一次在牢外会人了。这是她的告别演出。这个肮脏沉闷的希腊审判厅是她最后的舞台。她不服气地想,哼,至少我的演出还是座无虚席的。她最后环顾了一下挤得水泄不通的审讯厅,看见阿曼德·高迪尔目口呆地看着她,开天辟地第一次抛弃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态度。
菲力浦·索雷尔也在那里。他那满是皱纹的脸竭力想对她投以鼓励的一笑,然而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伊斯雷尔·卡茨在房间的另一边,双目紧闭,嘴唇翕动着,像是在默默地祈祷。诺拉回想起那个夜晚,她在患白化病的盖世太保军官的鼻子底下,把他偷偷塞入将军轿车的行李箱里,想起了当时的恐惧心情。但是那种恐惧与现在正围绕着她的这种恐惧,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诺拉的目光朝房间的另一边移去,落到奥古斯特·兰琼的脸上。她已经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但仍然记得那猪猡般的脸,臃肿矮胖的身体,和维也纳那间沉闷的旅馆客房。见她看着自己,他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有个男子站起身来,凝视着她。他身材修长,颇具魅力,看上去像个美国人,仿佛有什么话要和她讲,诺拉不知道他是谁,女看守此时拉了拉她的胳膊,说:“走吧,佩奇小姐……”弗雷德里克·斯塔弗拉斯此刻正处于震惊的状态。他不仅仅是这次陷害的目击者,而且也是参与者。他可以去庭长那儿,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乔塔斯是怎么许诺的。但他们会相信他吗?!他们会相信他的话而否定拿破仑·乔塔斯的话吗?斯塔弗拉斯痛苦地想着,其实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反正他的律师生涯就此结束,不会有人再来雇他。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于是转过身,现乔塔斯站在那儿对他说:“弗雷德里克,如果你明天有空,来和我一起吃午饭好吗?我想请你见见我的几个同事。我看你很有前途。”
弗雷德里克·斯塔缦拉斯从乔塔斯的肩上望去,见庭长正走进那扇通往议事室的门。现在还可以去和他谈谈,把发生的事向他解释一下。斯塔弗拉斯转脸对着拿破仑·乔塔斯,尽管对此人方才的所做所为依然恐惧万分,嘴里却不由自主地说:“太感谢您了,先生,您看什么时候……?"
根据希腊法律,死刑在爱琴海上的一个小岛上执行。小岛离比雷埃夫斯港有一小时水路。经过一片连绵不断的矮小的灰色悬崖,便可到达那儿,通常是由一艘政府的专艇将死囚押送到这个岛上。在岛的小山顶一块突兀的岩石上,有一座灯塔。监狱则位于岛的北面,从岛的港湾看不到监狱,港湾里,游艇定时送来一些心情激动的游客,他们花上二个小时购买物品和观光,然后再乘上游艇到另一个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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