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历生死一瞬
二〇〇五年初夏,我拍摄电影《霍元甲》。这部电影有非常多武打画面,有些武打动作要在木桩或高台上进行。一日拍摄,我发生意外,从八尺高的台上跌落。「嘭」的一声巨响,我的背部着地,摔在地上,惊吓到所有人。躺在地上迷迷糊糊那一小段时间里,我想到了「无常」。后来,我自己站起身,感受了一下,似乎没有明显的伤,也就不以为意。进行电影工作的同时,我也持续修行,每年与堪布慈诚罗珠见面两次,报告我的修行状况,请上师给予指导。堪布说,按照我目前的进度,明年可以将五加行告一段落,接下来可以征求老一辈宁玛派的上师,给予大圆满的四灌顶,有了灌顶,才能往下教。我问堪布可以请哪位大德给予这个灌顶?他推荐四川藏区的阿秋法王。
拍完《霍元甲》之后,我与太太随堪布的安排,前往四川藏区、海拔逾四千公尺的亚青寺,进行一个月的求法之旅。
接待我们的是阿秋法王的弟子阿松仁波切,他待我们很亲切,询问了我的修行状况,也介绍亚青寺的佛法传承。隔天我们拜见阿秋法王,法王安排好三日的功课,让我们各自进行。
禅修三日,再次拜见,法王对我说:「你已看见水中的月亮,但那不是真正的月亮。你再继续禅修,我们三天后再见。」月亮在大乘佛法中充满象征意涵,它可以指涉我们所求的本来面目。月亮高挂于虚空,它的影子倒映于水面,水中月不是真正的月亮,但能见到水中月,也意味着见到月亮的形体,但还需要明白水中月终究不是真实。听到法王说我已见到水中月,我非常开心,彷佛修行进境就在不远处。我带着快乐的心情一路往山上跑,一直跑到山顶,席地而坐,俯瞰亚青寺壮观的全貌,我独自坐在那儿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下山用餐。晚上睡觉时,我开始觉得呼吸不顺,于是起身打坐。起初好一些,然而状况急转直下。我的呼吸变得短促,气原本可以由丹田直上,现在只能从胸口上来,除了呼吸恶化,双腿也开始失去知觉,逐渐地,下半身连便溺都控制不住。呼吸越来越短浅、失去知觉的范围益发扩大,我请太太找来阿松仁波切,晚间十一点,阿松仁波切紧急前来探视。我缺氧得非常难受,但氧气桶在此时居然故障。阿松仁波切判断这是严重的高山反应,必须立刻下山。寺庙的护法喇嘛将我抱上车,由阿松仁波切开车,夜行山路非常危险,我们仍铤而走险。山路颠簸,车速飞快,我听到喇嘛们沿途不断持咒,我的呼吸越来越短,那个当下,失去知觉的范围倘若过了颈部,可能会就此昏迷。
「我是否会就这样死了?」
「我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吗?」
「我现在还有力气修破瓦法吗?」
「我以前修的那些,能保我出轮回吗?」
「若我死在路上,这里一位仁波切、一位喇嘛,会即刻帮我修法吧?」
「但是,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超度我吗?」
「如果我逃过这一劫,要更加努力吧!」
这一路上,我想着、念着。如果顺利活下来,我该过怎样的生活?我也忍不住自嘲,以往总是故作潇洒,出门跟太太道别时,还会开无常的玩笑「我出了门可能会死喔!」回到家又说:「我活着回来了!」而此时,真的命在旦夕,我又要跟身边的太太说些什么呢?
在这个时刻,世间的名利权情帮不了我,一个氧气袋才能支持我到下一站。十元一个的氧气袋,此刻若可得,一百万我也愿意买下手。金钱的价值在生死的面前什么都不是,无常往往就这样发生。
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我也煎熬了三个多小时,才降到了海拔三千七百公尺,我的呼吸总算恢复一些。我们在诊所买到氧气袋,阿松仁波切送我到这,我们另雇车辆前往成都。到达成都,慈诚罗珠堪布来探视,跟我说可能因缘未到,先不求灌顶,继续按照原先的计划修行。回到上海检查,医生判断是几个月前拍摄《霍元甲》时摔伤脏腑,平常没有异状,但只要到高山地区,就可能引发剧烈的高山反应。加上我当时在高山上没有经验,径自跑上山,席地而坐了这么久,寒气从草地窜上身,遂引发了脏腑旧伤。
二〇〇四年底从南亚海啸幸免,来年拍电影摔伤,随后并发严重的高山症,在三百六十五天里,我经历了三次命悬一线,这些事件是我生命中的重要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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