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的语声似乎低了好些;一时也清静了些。那边车内的黄色制服的护车军士提了枪杆向这辆车内看了一眼,便向后面查车去了。
自然的,将我向外浏览风景的眼光转向车内来了。那几位妇女正坐在我的对面,也不过相隔有四尺多的距离。一个四十多岁的肥胖太太,梳着明亮的头,圆髻上有几枝金光辉耀的簪子,穿的白细的夏布短衫,腰,衬都很瘦窄,在宽博的胸脯当中,紧突出一对膨涨的乳头。她似乎是很自然的与少年壮士调笑,又似乎她是这三个妇女的领袖。白肥的面部,汗滴不住流下,一把花绸边镶好的芭蕉扇子,也不住地挥动。靠在他下首的东窗下,怯怯地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看便知是新从乡下带来的姑娘,而加上妖艳的装扮的。她那枯黄的面皮,凸出的眼睛,瘦怯的身材,一看便知是个遗传及营养不良的女孩子。她似是坐在一个奇异的新囚笼中,用她那流动的眼球向四下里偷望,有时偶而看看窗外的风景,及至那胖妇人向她注视的时候,她便自然地低下头来。粉红的纱衫,居然是肥袖口,花结的纽扣,从薄薄的纱衫下面,映出血红色的背心。看她如同做预备新嫁娘的装束似的;或是她的态度也是在羞怯之中有几分糊涂,在天真之中含有无限的恐怖。三个妇女之中以那位二十馀岁的妇人为最活泼。一付珠长坠子,在两个小小的耳朵上不住地摇动,高高的颧骨,与尖薄的嘴唇上满涂了鲜红的胭脂。一身深灰色的衣裤,下面穿了绿色的花天足鞋子。她的两条腿儿一会儿横在凳子上,又一会便有意无意地放在那少年壮士的膝盖上,有时故意将宽宽的袖子揎起露出肌肉很充实的臂部,指画着向壮士说笑。但那真的是一位壮士,腕部的粗血管,大而圆的眼球,右眼角上不知是在哪个地方与人拼命后的记号,——一道斜露的伤痕。过了一会,这位仿佛久惯的,妖娆的少妇,用她那藏有指垢的纤手向壮士的大腿部按抚着,于是壮士的面部显出性的表现的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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