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样,你赢了?没罪了?这回怕逃不掉了吧,贱货!
你这是罪有应得。服了苦役,看你还怎么涂脂抹粉?”
玛丝洛娃双手chuāi揣在囚袍袖管里,坐在那儿,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前面两步外那块踩得很脏的地板,嘴里只是说:
“我没惹您,您也别来犯我。我可没惹您,”她反复说了几遍,就不再吭声了。直到卡尔津金和包奇科娃被押走,一个法警给她送来三个卢布,她才变得稍微灵活些。
“你是玛丝洛娃吗?”他问。“喔拿去,这是一位太太送给你的,”法警说着把钱交给她。
“哪位太太?”
“你拿去就是了,谁高兴跟你多罗唆。”
这钱是妓院掌班 基达耶娃 叫他送来的。她离开法庭的时候,问民事执行吏,她能不能给玛丝洛娃一点钱。民事执行吏说可以。她获得许可,就脱下钉有三个钮扣的皮手套,露出又白又胖的手,从绸裙的后面皱褶里掏出一个时髦钱包。钱包里装着厚厚一叠息票①,那都是她从妓院挣得的证券上剪下来的。她取出一张两卢布五十戈比的息票,再加上两枚二十戈比的硬币和一枚十戈比的硬币,交给民事执行吏。民事执行吏唤来一名法警,当着女掌班的面把这些钱交给法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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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帝俄时代,证券的息票往往当现钱流通。
“请您务必交给她,”基达耶娃对法警说。
法警因为人家如此不信任他而生气,所以才那么怒气冲冲地对待玛丝洛娃。
玛丝洛娃拿到钱很高兴,因为有了这钱就可以弄到此刻她所想要的唯一东西。
“真想弄些烟来抽抽,”她渴望抽烟,暗自想着。她实在想抽烟,就拚命吸着弥漫在走廊里的烟味——那是从各个办公室里飘出来的。但她还得等待好多时候,因为负责派人遣送她回狱的书记官把被告给忘了,只顾同一名律师谈论一篇查禁的文章,甚至同他发生了争吵。审判结束后,有几个年轻的和年老的男人特意走来看她一眼,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但她此刻根本不去理会他们。
直到四点多钟,她才被押解回狱。押解她的那个 下城人 和 楚瓦什人 从后门把她带出法庭。还在法庭门厅里,她就给了他们二十戈比,要求他们给她买两个白面包和一包香烟。楚瓦什人 笑了,接过钱说:
“好的,我们去给你买,”他说完真的去给她买了香烟和面包,并且把找头交给她。
路上是不准吸烟的。这样玛丝洛娃只得带着没有满足的烟瘾走回牢房。她回到监狱门口,大约有一百名男犯正好从火车站被押解到这里来。她在过道里遇见了他们。
那些犯人有留大胡子的,有不留胡子的,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俄罗斯人,有其他民族的人,有些人剃了阴阳头,脚上哐啷哐啷地带着铁liào镣。他们弄得前屋里灰尘飞扬,并且充满脚步声、说话声和汗酸气。这些犯人从玛丝洛娃身边走过时,都色迷迷地打量着她,有几个擦着她的身子走过,脸上现出yín wěi淫猥的丑态。
“嘿,这妞儿,长得真漂亮,”一个大个子犯人说。
“你好哇,小妞,”另一个挤挤眼说。
一个脸色黝黑的犯人,后脑壳刮得发青,刮得精光的脸上留着小胡子,脚上拖着kuāng lāng lāng哐啷啷响的脚镣,跳到她跟前,一把搂住她。
“难道连老朋友都不认得了?哼,别装腔了!”他露出牙,闪亮眼睛,嚷道。玛丝洛娃把他推开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混蛋?”副监狱长从后面走过来,对他吆喝道。
那犯人缩紧身子,慌忙躲开。副监狱长就转身对玛丝洛娃骂道:
“你待在这儿干什么?”
玛丝洛娃想说她从法院里刚回来,但她实在太疲乏了,所以懒得开口。
“刚从法院里来,长官,”那个年纪大些的押解兵穿过人群,手举到帽沿上敬礼说。
“噢,那就把她交给看守长。简直不象话!”
“是,长官。”
“索柯洛夫!把她带去,”副监狱长嚷道。
看守长走过来,怒气冲冲地往玛丝洛娃的肩上一推,对她点点头,把她领到女监的走廊里。在那里她被浑身上下搜摸了一遍,没有搜到什么(那包香烟已被塞在面包里),就又被送回早晨出来的那间牢房里。
玛丝洛娃那间牢房是长方型的房间,有两扇窗子,靠墙有一座灰泥剥落的火炉,还有几张木板干裂的板床,占去三分之二的地位。牢房中央,正对房门挂着乌黑的圣像,旁边插着一支蜡烛,房门左边有一块发黑的地板,上面放着一个臭气熏天的木桶。看守刚点过名,女犯们就被锁在牢房里过夜。
这里总共关着十五个人:十二个女人和三个孩子。
天色还很亮,只有两个女人躺在板铺上:一个是因没有身份证而被捕的傻婆娘,她差不多一直用囚袍蒙住头睡觉,另一个害有痨病,因犯盗窃罪而判刑。这个女人用囚袍枕着头,睁大一双眼睛躺在那里没有睡着,勉强忍着咳嗽,抑制着一口涌上喉咙而感到发痒的粘痰。其余的女人都披着头发,只穿一件粗布衬衣。有的坐在板铺上缝补,有的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走过的男犯人。三个做针线活的女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今天早晨玛丝洛娃去受审时送别她的老太婆,名字叫柯拉勃列娃
令呼伦贝尔
这一刻的托尔斯泰好伟大 好纯洁 好高尚 好大多数人都不敢直面自己的虚伪 不敢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