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就到了太子殿下的加冠礼,我身体尚未能痊愈,就没去参加。不过远远便能看到空中几场绚烂的烟花秀,想想一定也是精彩绝伦。我坐在院子里,突然有些想喝酒,便偷偷溜出去了。酒楼里,一群人围着一个衣着不凡的世家子弟询问宫中的境况。宫宴将近尾声,他是第一批出来的人,众人逮住他就问今日哪家小姐成为太子妃的可能性最大。他卖了好大一个关子,然后道:“不可说,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可惜及冠礼只有一次,瞧他的眼神就和那位姑娘的一模一样。”手中的杯盏一时间没有拿住,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以为我生气了,特地上前赔了礼:“玩笑而已,无意冒犯姑娘。”“喝酒就喝,不喝就滚。”我该是有些醉了的,然而此刻我只想更醉,可这酒怎跟水一样?推杯换盏已不足矣,我开始整坛整坛地往嘴里灌。突然有人夺过了我手中的酒坛。终于醉了,我看见了他,肆无忌惮地说出了那句我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带我走吧?”他牵着我的手,抱我上了马。疾驰的风吹得我酒气渐散,醉意渐消,终还是清醒了过来。“为什么不去?”“去了也是陪跑,般若姐一定能代表秦家惊艳全场,殿下见过她的!”“告诉我,为什么?”“雨若蠢钝,空有皮囊,全灵都的人也都知道,及笄礼上殿下也是见识过的。”“你别拿这套搪塞我,蠢钝之人岂会对辱没自己之人施以援手,在生死攸关之际不先自救,在明得知自己对那个位子触手可及,却果断放弃?你不是蠢钝,你是愚不可及。”他定定地看着我,眸中明晃晃的怒容无处发泄,连声音都开始发颤。“我费尽心机地在宫中打点好一切,说服父皇,说服母后,说服秦相,说服夫人,可好像偏偏忘了你。我原本以为今夜我将有幸拥有一个真心待我的妻子,生死与共,白首不离。看来,终究是我奢望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碧玉簪子,慢慢塞进了我的手里,有些苦笑道,“本想着可以亲自替你戴上,可你没来。不过,还是想亲手给你……”“不要说了,”我耳根子软,听不得这些话,哭出来又该要被误会的,明明我冒死只是为了秦家不受牵连,明明是我清醒地自知自己不愿被困深宫,明明我向往的是江湖驰骋……“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你是清醒的,醉了才会难过的。”夜深了,满城喧嚣缓缓落幕,天空中绽开了最后一支紫色烟花,一切已成定局。可我,好像后悔了。烟花燃尽的那一刻,他沉沉地对我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家,以后要喜乐康健,好好活着,自由无拘束,洒脱无羁绊。”他的字字句句像刀一样剜着我的心,忽而手背一凉,那是他的眼泪?那泪滴像渗透性极强的硫酸,刺痛着我的心脏,我不怕我难过,我却好怕他难过。我微微昂起头看他,哽咽着道:“殿下莫要难过,我可以入三十六宫,我想陪着殿下,我愿意。”他伸手轻轻擦拭我眼角的泪水,轻声在我耳畔呢喃:“你愿,吾不愿。”“殿下!”“今夜再陪我走一趟三千阶,你我从此开始,那便也从此结束吧!”那天后半夜天空下起了大雪,我一阶一拜,而他则一阶一停,陪着我一同淋了整整三千阶。今朝已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一愿三叩首,一愿父母康健,二愿秦氏绵延,三愿什么?三愿这盛世山河能如你如愿,国泰民安,高堂满座说书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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