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身后的乡下,有夏日地头蚂蚁一样多的叔婶侄孙,也就是我本家太爷爷辈繁衍生息的代代宗亲。我恍恍惚惚地长大,犹记得一幕幕亲情间走动与往来的段段影幕。宗亲交往,固然是父亲与母亲甘愿一辈子心想梦行的事情。我,自然也不烦扰他们的闲暇生活及为事之情,既不十足支持更不万分冷落。那些迎合远方族亲中的你来我往,凡有父亲撑家时日,便也轮不着我去笨拙地敷衍。“你看呵!这是你“拉姆台”三爷的老三,这是你“过马营”上庄的老姑奶,那是我“上新庄”小姑最小的丫头,那怀里抱的娃儿论辈你还得叫叔哩!”…….
我只管放手拿出柜中藏酒,大鱼大肉接二连三,照父亲的说道,那叫“亲情走动,礼行不亏”。曾有一老者醉酒面传经礼于我,不经意抹句“孝敬父母快快快”来,闲酒品得小口俗话,几经咀嚼,乃经典至极,自此,一句热语竟让我自觉、用心背负了半生时光。那家父与家母流淌在日子里的每一次心悦,亦既完全归属于我一整生独有的享品,我,很幸福……
每逢家亲,老父就习惯端着他红铜色的酒壶,眯眼望着我远方三叔九姑嘴角流淌出来的一溜溜乡间碎语,生怕老亲止酒离走,那热情和恭敬就浓烈了我长长的长大。年年岁岁匆匆过,家父日子里渗透的酒醉、漂絮的笑语、满怀的故事以及一声声坚定的吆唱曲儿,一切与我直接的宗亲有关……
我姊妹五人,自小远方成长,加上都市长久的忙碌的工作生活,比起家父就少了一身厚厚的泥土罢。岁月闪闪溜走,我们也很快长成了“老人”,家父的乡下宗亲,我还着实没探过一回。
是年,家父八十有三,刚刚术后病情微好,身体渐康,却也应了年岁的增升,行远路腿脚委实不便。这族里人婚丧嫁娶,上坟祭祖的干头,就当然由我去打理和支应。
昨儿,去乡下参加一远方家弟的婚事,前夜,长途电话邀老父为乡下党家三弟之子婚庆喜宴赏光,亲戚家路途遥远,深居脑山。家父拄着拐杖,数日彷徨,着实坐卧不安,深怕我等误了时日,差了大礼,丢弃了久远的情份,他一再指令我一定要去。听家父讲,老三的儿媳是娃大学的同学,纯粹的自由恋爱,婚娶的女方家倒是地道的城里人,尤家境光芒四射。“那娃上大学,挣大工资,还买了高层居室,这蔫三爷后福就大呵!”老父喜悦之情一览无遗。
天黑黑,家父老早就亮了灯,炖好茶饭,三番叮嘱,目送我出门走亲,履行规矩……
我与胞弟强儿两手吊着艳红的老青稞昙酒,搭乘湟中的乡村巴士,闻着一路冬日的清寒,颠簸着擦亮就已经赶到一个叫拉科的地界。欣欣向荣,好一片新农村的奔福景象,真的!我原本就是这儿的泥土生灵呵!乡下真香......
达汪h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