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炊烟
佚名
不知不觉间，炊烟已十分遥远了，仿佛隔着几个世纪或许更远，而今，当我站在城市的阳台上凭窗远望，眼前茂密的楼群树林般遮住了我的视线，大街上车辆的流水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知道，炊烟已经被今天的生活忘却了，也被忙碌的人们忘记了，是啊，生活优越了，生活节奏加快了，燃煤、燃气早已取代了当年的柴禾，谁还会记得那带有古老柴草味的炊烟呢？可在我记忆的深处，故乡的炊烟依然清晰，依然亲切，我怀念炊烟，我怀念炊烟下那片熟悉的土地。
我的故乡在山区，山里人烧火做饭离不开柴禾，包括树叶、秸杆，也都是烧火的材料，每当我背着书包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每当我背着沉重的柴捆沿着山路回家的时候，远远望见的就是那高高升起的炊烟，那时，炊烟就是依靠，炊烟就是温暖，它就是家的形象，它就是亲人的身影，无风时，那白色的烟柱扶摇直上，有几丈高，十分舒缓、宁静；有微风时，那烟柱会在升起几米高时被折断，偏向一边，就像蒸汽机车喷出的烟，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节节被吹散，不知去向；风大时，炊烟会在冒出烟囱后就被吹倒，沿着屋顶飘散开来，那白色的烟缕，带着浓浓的柴草香味，带着泥土的气息，对回家的人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炊烟是灶火的枝干， 火是炽烈的， 炊烟就是温暖的， 那种亲情的暖意，那种深深的依恋， 远非高楼林立的城市所能理解。 那飘动的炊烟里，有我用镰刀砍来的山柴， 有我收割的秸杆，也有我用竹耙子从树下聚拢来的树叶，它们在灶膛里烧得噼啪作响， 烹煮着农家简单的饭菜，也酿造着我们浅淡的满足。 无论是晨光中挽着薄云的炊烟，还是夕阳下镶了金边的炊烟，都有着不可言状的美， 因为， 那是心情归航的港湾， 那是亲人在挥手召唤。 炊烟下， 有母亲系着粗布围裙弯腰填柴的身影，有淡淡的葱花味，也有回家的我揭开锅盖嗅嗅菜香的馋嘴相， 在我看来， 那就是永远都无法复制的幸福。 我不能忘记， 蹲在灶台旁的母亲被灶火映红的脸庞上露出微笑， 那是母亲最美丽的时刻，她精心地忙碌着一家的饭菜，而后还要下田去劳动， 日晒雨淋， 昼夜辛勤， 默默地为我们一家人付出着全部精力。 我也无法忘记， 灶火烧热了土炕，当炊烟伸展身腰时，也把温度留给了土炕， 睡在那暖洋洋的炕上， 我有一种特殊的踏实感，入睡也出奇地快， 如同小时候睡在母亲的怀里一样安详， 越是刮风下雨的时候， 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对于儿时的我， 炊烟就是梦幻一般充满变化， 也像画笔一样不停地画， 不停地擦， 每天都有新的变化，每天都有新的期待。 那时， 小伙伴们在回家路上，经常会指着自家的炊烟夸耀， 各说自家的炊烟好看。有一次， 一个小伙伴自知家里的炊烟形状不好， 便大声说， 比那个没有用， 谁家的饭菜好吃才最重要。一句话把大家说得哑口无言，因为谁都知道， 他家境富裕， 吃穿都比我们强， 他还有个绰号：小地主，听了他的话， 大家不约而同快步跑开， 边跑边喊：小地主，大坏蛋， 天天都吃大米饭。要知道，那时过年过节， 我们才能吃上一顿作为细粮的大米饭， 而平时， 粗粮能吃饱就很不错了。其实， 我最喜欢看的， 是在无风的细雨中飘起的炊烟， 细雨濛濛，炊烟袅袅，整个山村静得出奇，白色的炊烟，暗黑色的房屋，再加上房前屋后的各种树木和不远处飘着雾霭的山峰，就像一幅水墨画，那炊烟似乎也被雨淋湿了，瘦瘦的，长长的，略带一点弯曲，伸向云层深处，带有几分神秘，几分执着，就像我思想的触角欲探寻沉云之外的广阔空间。往往在这时候，我总要久久望着炊烟出神，是陶醉？还是茫然？是眷恋？还是渴望？自己也说不清，总之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记得小时候曾在寺庙里看到一幅壁画， 上面画着故去的亲人踏着家里的炊烟归来看望亲人，把炊烟当成了返乡的路， 我想， 那仅仅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表达了生者的对逝者的追思，但炊烟委实可以作为人们寄托情思的一种载体， 承载着浓浓的亲情， 摇曳着淡淡的思念，特别是在远离炊烟的地方， 在暄嚣嘈杂的都市， 炊烟就那么亲切地向你招手，就那么悄然地牵动你的泪滴，让你无法割舍， 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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