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园人,朝阳未至,却早已起床。一杯香凝,热气缓缓袅袅,品下一口,清新微烫,唇齿留香......
守园人满头银丝,搬个马扎坐在入园的门口,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或者戏剧,偶尔闭着眼睛随着哼唱。
晨跑去的久了,我也渐渐和他熟络了起来。起初我只是点头微笑,慢慢的,我会放慢脚步进门打一声招呼,说:“大爷,您好!”他顽皮的把手向里一摆,做一个请进的姿势,不说话,只是面露微笑。
而当我跑完出门,他才又会搭话说:“小伙子,上班去啊。”我点头微笑,挥手与他道别。
我对他的那句“小伙子”很受用,人过了而立之年,总不希望别人把自己看的太老......
周末,因为一些琐事去的晚了,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走进园门,看到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桌:一叠小菜、一杯清茶、一盏薄酒......他看到我,夹了一口小菜说:“小伙子,你迟到了。”我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升起一股温暖;对于一个“陌生人”的关照,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到我的窘境,哈哈大笑,仍顽皮的把手向里一摆,说:“走你”。我也笑了,默默的向园里走去.....再出门,守园人已经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伴随着摇椅轻轻的摇晃。
“略备薄酒一盏,可否稍坐饮宴?”摇椅停止了摇晃,守园人睁开双眼。我诧异的盯着眼前的老人,他眼眸深邃,很多东西我看不见......
我默默走到他面前,他指指马扎,说:“静候多时,可否赏脸?”小桌上多出两盘咸菜,两只酒杯,两根油条和一碟炒饭。我坐下来,说:“哟,老爷子,您客气了,不敢不敢......”
守园人又爽朗的笑了,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来,举起酒杯。“先干为敬”说着,他把酒一饮而尽。我不敢怠慢,举杯也喝了进去。酒香不冲,入口微甜,我不自觉的说了句:“好酒啊!”
老爷子仔细端详着我的面容,看得我有些不自然。他独饮一杯,说:“是块当官的好材料,可惜了儿了”我正要细问缘由,他摆摆手,示意我吃“菜”。
“略显唐突,哈哈。老来无事,便来守着这园子。要说少不更事时,也没少得罪人。想来我一生在这片土地上审批修建了四五座这样的园子,可我偏偏钟爱这座。你看这湖、这山、这树、这亭峦,处处用心,更独具匠心,多么好啊......”
“那您以前是高官?”
“何谓高官,业已卸甲归田。民又如何,官又如何?顺其自然......”
“哦.....那为何您不独享清福,来这儿甘愿守园?”
“若爱便愿,若不爱便烦。我喜欢随缘,便如见你。我每天阅人百遍千遍,独独于你有眼缘。”
“老人家错爱了,我并无特殊之处啊”
“你看这来往之人,多半敷衍,如若不情不愿,何苦受这熬煎;亦或是如我这般老来无事,后知后觉,病痛缠身,才行这意愿。我看你有眼缘,是得你的行且毅坚的势,和钟爱生活的愿。”
“老人家谬赞了,我敬您。”说着,我一饮而尽。
“酒不错吧,嘿嘿,Nou,山下修园子时藏的,这一晃啊,二十年......老朽一生坦荡,阅人无数,好不容易遇的三五知己,也走的走,瘫的瘫。我守着这园子,心安......人生不过一个八十岁,在这儿呆着,走了也无怨.....”
“您身体硬朗,再活个八十又何妨?”
“兔崽子,少说这屁话逗我开心。想当年老朽我扛枪打仗时也没怕过个死,现在还怕个球。”
“是是,您的心态真好......”
“别光傻听着啊,吃菜,吃菜......对你们这一代啊,挺喜爱,总想说点什么,不知道怎么说,不说呢又觉得憋的慌。”
“老爷子,您说......”
“我啊,有权时没把孩子安顿好,孩子怪我。可我觉得让他凭本事做事没什么不好的;早些年孩子还对我说捷径没超着,弯路倒是走了不少。我当时火起打了他,自己没本事还在老子面前叫嚣。现在我孙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吧,特别烦我说教。你说他都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了,怎么一点儿心都不长......唉,家家一本难念的经,我也没少烦恼。人若不识自己,什么话都白聊。小伙子,你看阳光正好,别虚度了这光阴;你挺好,好了,咱爷俩就聊到这儿,不说了,走了,回见您嘞......老李!我走啦,等这小子吃完了,回头儿把桌儿收喽,谢啦!”
“哎!您慢着点儿走张局......”
老人佝偻着身子,慢慢的走出园子。哼着小曲儿,面露微笑。
我呆呆的坐着,目送老人远去。老李走出来,问我还吃不吃。我示意他收拾桌子,顺便问了一句:“李叔,那位张局长每天来这里帮您看园子吗?”
老李呵呵笑着说:“张老是放不下啊。几年前得了那什么癌,在家呆着就厉害,到这儿就好......在家沉默寡言,只有在这里才会哈哈大笑。于是后来,干脆把家也搬了过来,就整天过来守着这园子。小伙子,听张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他时日不多了,可我信这园子会让他减轻痛苦,我信好人有好报......”
老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突然有了一个念想,想每天都见到他,陪他一起守着他的希望,更不枉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你,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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