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霸王
播音:夏智
编辑:小鹿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错了,又错了。”
蝶衣:
那日,袁四爷赠他以条幅——风华绝代。真真个确然。
故事开始他是小豆子。娼妓出身的母亲弃他,割他六指、便头也不回。他孱弱身子,居于青衣。师傅的无情棍棒,师兄的滚烫烟斗,他终于入戏为虞姬。
他与师兄,一生,一旦,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曲《霸王别姬》,誉满京城。
他扮相极美,颦笑艳人,成就得了一曲凄美大戏。他迷恋霸王,人戏不分,更依恋师兄小楼。小楼许他唱一辈子,他便信。小楼要他女娇娥,他便认。小楼委身现实娶了菊仙,他便争。
“时间过得很快,眼神流得很慢。一切都未可卜。
后来,那不是程蝶衣的时代了。
时代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时代是轰隆隆驶来一言不发便碾轧破碎,时代是不带感性弹性却永远硬性。
而,再惊羡世人之人,可谓纵有万般能耐,抵不过天命、抗不过世道。
早就有言:“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那,如何算得成全,又如何成全?是要如那假霸王一样分得清戏与生活、更认得清现实,堂然畏惧、背叛?是要如那小四般,觉醒着阶级与立场的力量,要成名成角,便野心勃勃?
三谷幸喜于《笑之大学》里道:“这世上骨头太硬的大多活得辛苦但单纯些,软骨头的发迹快些,能屈能伸又不卑不亢的最是劳心劳力些。”蝶衣为其一,因而心疼他从不是因为他在挣扎,他从头至尾不过一头扎下去。他从来心心念念着从一而终,执迷不悔,模糊掉戏里戏外。任情愫恁地滋长,放肆蔓衍缠绕捆绑。所谓捆绑,一如那句: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小楼:
有的人,那不是勇,是莽。
我也跟你讲他之前被人轻视便用板砖砸头,可谓凶狠异常。他替蝶衣解围,咬牙逞强。他面对袁四爷,不卑不亢。他生得壮、又血性威猛,真好似那霸王。
我更跟你提,他格外拎得清戏与人生,他娶妻,他世俗。时代浪潮下他屈服,甚至背叛、卑躬屈膝着倒戈。那楚霸王明明天不怕地不怕,一身硬气。可他段小楼不是。
时代是汪不尽之水,洗出人人的底色。
后来,蝶衣说所有人都在骗自己,话从何来?师傅说这世上是人就得听戏是骗他?袁四爷说京剧为国之最精粹是骗他?是小楼那从无可能兑现的“正宫娘娘”、“一辈子”真真唤出似彻底的绝望。
“好似过了一千年,隔了阴阳界。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却原来,自何时何地,假霸王已无用武之地,甚至难堪、姿态难看、吃相看。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诸位听得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梨园行俗话讲: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台上最难的两出戏,两人于台下演了一生,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虞姬是真虞姬,霸王是假霸王。霸王别姬,终成一出,姬别霸王。
渡客:
倘有霸王,宁为姬。
可叹这俗世霸王,念天念地,负己、负青衣。
我是人间惆怅客。
我眼瞧着这一时棠雨,又曾几梨落。我筛过桢桢、幕幕、起承转合。
我唏嘘、慨叹。终也躲不得、捱不过、逃不脱。
道是不疯魔、不成活。
谁人不解曲中意,谁人莫非戏中人。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错了,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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