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国人与土地的千年迷局

大家好，本期要聊的话题是青铜器上的地契。

青铜器盛行于商周两代。青铜器的作用很多，最重要的功能是“礼器”。 “礼器”是祭祀、盟誓、契约等活动的重要道具和凭据。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皇天后土”，这个后就是皇后的“后”，代表土地母亲的意思。中国人对土地有一种特别浓厚的情结，中国人和土地的关系也存在着特别纠结的迷局。

卫盉

从古到今，获得土地的方式，除了继承与馈赠以外，战争与交易是最主要的渠道。西周时期的卫盉与散氏盘，是中国已发现的青铜器上较早的两块地契。卫盉，是一件盛酒的青铜器，讲述的是西周裘卫家族通过工艺品和货币交换土地，是一件买卖交易的见证。散氏盘是夨国人在和散邑人战争之后议和赔偿土地的条约。

卫盉铭文拓片

 这两件青铜器铸造和铭文书写时代，处在青铜器工艺和书法艺术的上升期，也是汉字的丰富与完善期。卫盉铭文书写大小错落有致，用笔与结构是西周金文的典型面貌，但偏于规矩。而散氏盘铭文书写非常独特。结构看似漫不经心，并不追求对称与平衡，用笔朴实无华似乎缺少变化，但是有一种天真烂漫之趣，有别于通常的金文，显示出书写者高超的笔墨驾驭能力和文化自信心。散氏盘的保存环境不太理想，文字的口沿有部分腐蚀，经过三千多年的时光打磨，有着极富历史沧桑感的斑驳之美。大家可以找到这两件拓片来欣赏。

散氏盘及其铭文拓片

卫盉铭文一百三十二字，散氏盘铭文三百五十七字。分析这些文字的造字来历，我们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早期的“中国”的国字，是写成或者的“或”字，表示用武器“戈”守护着土地，后来加上四面围墙，就定型为了“國”字。“國”字的构成，清晰表明土地和暴力是构成国家的基本元素。

在农耕时代，土地核心部分是田地。这两件青铜器中，出现最多的字是“田”字。田是指可以耕种农作物的土地，中间用阡陌和水渠隔开，田字从古到今基本没有大的变化。两块铭文中详细说明了田地的位置大、小与用途。汉字中田字偏旁组合非常之多，显示出古代汉民族对农业依赖程度非常之高。名词固然不用说，副词连词也有许多是来源于农耕体验。我们常用的“其中”的其字，也是从农业生产活动中使用的“簸箕”演变而来。“簸箕”两个字都含有“其”字。

 在这些契约和大部分青铜器上，结尾部分都是子子孙孙永宝等字样。但是在周朝这些小的封邑之国如裘卫、夨国（夨同侧）、散氏者有千百个，大部分一二十年就会易主。三千年后，我们在欣赏这些凝结祖先心血与智慧的精美重器时，会发现国人对土地的异常执着以及土地契约关系异常脆弱在一起并存。联系当今老百姓倾其所有租赁来一张七十年的土地使用证，当前的房地产业畸形发展，这种千年荒诞依然存在。

 金文“朋”字

卫盉铭文中出现了朋友的“朋”字。“朋”是商周时期的货币，用一串贝壳串在一起就是一个“朋”。 “朋”出现在土地交易中，印证了先秦时代中国商业活动发达，秦朝以后拟制商业文化，对中国社会发展产生了深远负面影响。

在中国，百分之八十的汉字来源与农耕或者与土地有关。从古到今农业人口占百分之八十以上，百分之八十的王朝更替都和失去土地的农民暴动有关系。这些国人和土地的千年迷局，都可以从古代文字上找到滥觞之源。

历史上，中央王朝需要通过地方政府的代理或者授权来完成对基层的统治，下一期，我们要讲述的是周朝一个重要的青铜器“毛公鼎”，说一说古代地方政府权力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