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入梦来044雷雨一场劫

　　四十四

　　从清明到端午没有落下一滴雨。那个干旱的夏季，全镇面临了有史以来最干旱的夏季。大河干涸了，一台台柴油发动机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河湾里，无法再抽到一滴水了，两岸的庄稼肯定保不住了，一年的收获基本无望了。既是是最耐旱的枣树，今年怕是也没有什么收成了。小镇上所有的水井，从入夏以来就需要大家排队等着挑水。小镇居民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大家在想办法找水。

　　有关本地历史的书中不乏此地区“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的有关记载，也有流传至今灾荒年间吃树皮的可怕故事。对于此地那些上了年龄的老年人，饥饿的恐惧怕是难以忘记的。现如今，大家再不会因为干旱而挨饿了。玉米面和黑面馍早已是上个世纪的记忆了。可怕的饥饿经历始终让他们对大自然心生敬畏，对干旱等自然现象也会归结余老天爷的迁怒，自然有关黑年的论调也是自他们而起的。小镇上开始流传着“黑年”的论调，面对这样的年惩，收获无望的他们，把祖先们的生存论调再次从记忆深处调了出来。面对可能出现的灾年，镇上的男人们都跑出去寻营生去了。留下的都是一些妇女和一些不务正业的懒汉，干旱持续着炙烤着农民的心。

　　几千年延续至今，靠天吃饭的生活在黄土高原的各个乡村几乎没有改变。临近放假的时候，马致远提前规划好暑期的学习。面对如此的旱情，家里也没有什么农活可以做了。他把家里放牛的活全包了，每天早上他早早起来，背上一个父亲的铝水壶，灌满开水。带了几个馒头，背了一包子书就出发了。不一会的功夫把牛赶到村里的小河道里，干旱还没有残酷到把最后的一滴水榨干。石缝里流出的水还能让河道不至于干涸。看着把牛安顿好之后，他去找一个树荫地。就着馒头喝点水。然后开始看书，把英语课本背诵一遍，把物理化学再认真地温习。这样的安排他既能给家里帮点忙，又能把学习抓起来。时光在一天天地飞逝，在很多同龄孩子在玩耍、逛街、旅游的时候，他却在农村为自己的梦想全力做准备。

　　临近收假的时候，一场大雷雨差点要了他的命。有一天，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要生孩子了，家里人都都要去县城医院检查。邻居就找到他父亲让帮着看两天家里的那一群羊，这在农村是很正常的，谁还没有个事情了。农忙的时候，村里人都是互相帮衬着干活的。这一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父亲担心他照顾不过来，几头牛就暂时圈在家里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把羊群赶在河道里让羊群喝点水。他就找个大树坐了下来看了一会书，沉浸在课本里。等他被炸雷惊醒过来的时候，羊群早已走散的七零八落。这是一场大雷雨的前奏。

　　把书往包里一塞，慌了神的他赶快去找。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狂风一阵阵地刮了起来。惊雷声把羊群也吓得不听他的管叫了，咩咩地到处乱跑。黄豆般的雨点已经开始落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瞬间开始了。着急的他一个人在大雨中四处找寻，雨越来越大。在雨中已经看不清羊群的踪迹，他彻底地吓哭了。此时的河道里已涌起了洪水，水涨的越来越快了。突然间，他听到一个声音。“娃娃，快往山上跑，洪水下来了”。他分辨不清楚是谁在喊他。“好娃娃了，快点跑，羊精的了，会躲雨了”。他感觉到了危险，在大雨中他用模糊的视线辩识出山的方向，赶紧全力跑上去，慌乱中跑丢了一只鞋。

　　就在他跑到半山腰的位置时，洪水的轰鸣声开始响彻山谷，夹杂着木头与柴沫子的洪水涌满了了河道。他过去站的地方早已被洪流漫过。此事雨已小了下来，他此时才看到一个躲在土崖畔下避雨的老人，应该是他喊叫的。他挥手示意马致远过去，他走了过去。原来那个老人是邻村的一个放牛人。说“憨娃娃，羊丢了不怕，什么时候人当紧吗。羊遇上这号事，也精的了，应该是躲在那个地方避雨了，你一下去寻”。马致远不知该如何感谢老人，看着这一漕洪水，他才感觉到了一阵后怕。这时雨也停了，他赶紧望向四方去寻羊，没有找见。他又爬到一个更高的地方，看到一个崖畔下确实有群羊，白色的倒也看的清楚，几只被雨淋透的羊也正在朝着羊群走去。这一刻他才彻底心安了。他看到村里的路上，父母和村里的几个人四下散开正在叫唤着他的名字，他赶紧应声给答了回去。此刻他的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终于不再害怕了，而那个喊叫他的老人正在赶着一群牛朝着村口走去。大地被浇透了，干旱闷热的气息被一扫而光，小小的山村此刻再次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