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母亲经常看着我的脸，埋怨自己的失职，我
脸上的疤痕，是她心里的创伤。额头上的疤痕是更小
时候撞的。那时父亲带着我去村委大院里看戏，大人
和小孩的步子不一样大，我一脚踩空，额头便撞到了
石凳上，开了个大口子。
缝伤口的线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粗，我的额头上
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井”字，随着年龄的增长，疤
痕也越来越大。
青春期时很注重外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
一摸额头和眼睛上的疤，失落得要命，我怎么这么丑
呢？这种想法挥之不去，于是每次往家里打电话，抱
怨自己长得不好看，眼睛又小时，母亲就会说：“哪
儿丑啊？不丑！妈妈把你生得健健康康、四肢健全就
很不容易了！”
她一说，我就想起我一个小学同学，一岁多时，
不小心掉进了烧热水的大锅里，半个身子都被烫伤。
那些伤痕，大片大片地种植在她身上，比我眼睛上的
疤痕吓人得多。伤痕随着她身体的发育，也慢慢地增
大。
她本来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眼睛大，只是到了
夏天，同学们都穿上短袖短裤时，她的烫伤就从脖颈
和胳臂里钻出来，露在阳光下，像刚劲的藤蔓，仿佛
身体里充满着能量。
人们总说，女孩脸上的疤痕，是岁月给的勋章，
真是乐观的想法。
要我说，刚出生的婴儿才完美，人来到世界后拥
有疤痕，就是从天空到泥土的旅程，在泛着土气的人
间滚几个来回，尝一尝疼痛和丑陋的滋味，承认懦弱
和不堪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且不怯于露给世间看，也
许才能变成一个站在黑夜中也不慌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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