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墙里的女人
晚上加班回家,我又在楼梯口看到那个红衣女子了。背着身子,看不清样貌,
我点了支烟,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一支烟抽完了才拿出钥匙开门回到家里。
“小张,你瞎说什么呢?”老李伸着他那干瘦的脖子,一脸气愤。
“这有什么好瞎说的?”我抹了一把被老李喷了唾沫星子的脸,拿出手机放在他面前,“你这老家伙,艳福不浅啊!”
手机中,一个长发女子站在楼道,看不清她的脸,但穿着长袖的大红裙,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身材纤细,但总给人一种僵硬的感觉。
那女子在楼梯口的窗前站了会儿,似乎是在透过窗户看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转身进了身边的屋子。
那间屋子,正是老李的家。
老李看着手机屏幕,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红衣女子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在我加班回家的时候看到的,昨天出于无聊,我站在门口,想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哪户人家的,谁成想,她居然拐进了老李的家。
老李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几年前,他的媳妇儿跟他大吵一架后,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一夜之间,头发全部花白,人也憔悴了不少,看上去跟五六十岁一样。
这么多年,老李都一个人独居,别说女人了,就连亲戚朋友都很少有来的。
老李的手有些颤抖,拿着我的手机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看不清女人的样貌,更别说年龄。
额头流下几滴汗,砸在了我的手机上,我以为是艳遇被揭穿有些紧张,揶揄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不跟别人说。”
“啊?什么?”老李好像半天才回过神来,“哦,哦,好,别跟别人说,别说。”
直觉告诉我,老李绝对有问题,一个单身老男人,第二春不是很正常的吗?但他的反应,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当天睡梦中,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震动,起初以为是地震,一个激灵起身,抄起外套就往外跑,却在门口停住了。
地面还是在震,但震源却是来自隔壁。
老李?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披上一件大衣,我敲响了老李家的门。
“老李啊,这都几点了,还不睡?”我有些起床气,也没看究竟是几点。
老李将手表怼到我眼前,脾气也不小:“现在是早上九点!”
最近接连夜班,让我的时差有些颠倒:“你不睡,我还得睡呢。”
打了个呵欠以后,自觉脑袋有些清醒,抻着脑袋往里面瞧:“你这大清早的,什么动静?”
老李把身子一挡,将我的视线全部遮住,半推半赶的把我推出门口:“没什么,你继续回去睡觉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老李的房子门口,安了一个监控,我对着它比了一个耶,然后回到自己家,倒头继续睡了起来。
这一觉很舒服,没有震感,但隐隐约约中,我似乎梦到了一个女人,红衣长发,梦醒后,我又抽了一根烟,拿起手机想要翻看当初拍摄的照片,却发现,照片被删除了。
肯定是老李干的。
我有些气愤,还不等找老李质问,就听隔壁又开始鬼哭狼嚎。随即,有人在用力敲打着我家门。
“小张,救救我。”我一头雾水,任由他抓着我的胳膊,“让我睡在你这儿好不好?”
看老李一脸的惊恐,我不好拒绝,将他请回来房间,倒了一杯水,让他缓一下心情。
老李双手捧着杯子,水溅了出来也丝毫没有察觉:“她,她来报复我了。”
我不知道老李说的她是谁,但隐隐之间,我感觉这个她就是那个红衣女人。
果然,老李拿出一段视频,是他门口的摄像头拍摄的,摄像头拍到了我去老李家敲门,然后对着它比耶。
我也不急,坐在那里看着视频,很久之后,红衣女人果真出现了。
但她是从老李的房子里走出来的。
那女人一直长发遮脸,看不清样貌,她路过摄像头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背过身子,倚在窗户上,拿手指不断的敲打窗台。
女人的这个动作,让老李徒然一惊,水也顺势又抖出来一些,我着实担心这水还没到老李的口里,先全部洒出来了。
女人站在窗台望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了屋里。
“我屋里,压根没有女人。”老李战战兢兢的说道。
那视频中的女人又作何解释呢?还不等我细问,老李又惊呼一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红色的血水,在地上蜿蜒盘旋,耳边传来女人轻声歌唱的声音,旋律很美,像催眠曲,引人入睡。
但这对老李来说,无异于催命曲,他捂着双耳大声骂道:“别唱了!你他妈的别唱了!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明明是你的错!”
老李从咒骂变成恳求,再从恳求变成癫狂,我上前准备拉他一把,却被甩在了一边,没想到瘦瘦弱弱的老李,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我听到了摔门的声音,桌上的茶具也因为这巨响颤了一下,随后又是那震动,这次我可以清晰的分辨出,老李是在砸墙。
街坊邻居们不堪其扰,拥簇在老李的门口,最后还是在村长的带领下,几个壮汉破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生生的吓走了半个魂儿。
几个胆小的人从人缝中逃走,一手支在墙壁上,不停地干呕。
屋子里,有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尸身早已腐败,沾着混凝土和破损的衣服,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老李就跪在旁边,拿手掐着那具大人的骨头,双手的青筋都已经爆出,两眼充红:“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几个胆大的人偷偷绕过去,拿绳子将丧心病狂的老李绑了起来,有眼尖的妇人从那尸体的穿着推断:“那不是老李的媳妇吗?”
原本并不在意的人们听了这话,也纷纷侧目,响应着:“可不是么,老李的媳妇不就爱穿那红色的裙子,啧啧,这老李真下得去手。”
“老李的媳妇不是带着孩子跑了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旁边的妇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你才来多久啊,别太天真。”
妇人见我什么都不知道,像数家珍一般的把老李媳妇的故事说给我听。
老李的媳妇是买回来的,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喊她燕子,刚买回来的时候,也闹过,逃过,被老李捆着用铁栓拴住,打了几顿之后老实了,不久发现怀了孕。
买媳妇也就图个传宗接代,燕子怀孕以后,老李对这媳妇就百般体贴,也料定了有孩子的燕子不会再逃了。
燕子早产,生了个女娃,这老李倒也不挑,女娃也喜欢的紧,旁人看着,也觉得两人就此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坏就坏在有一日里,老李的同事来家里喝酒,这人戴着个眼镜,好像有点学问,在工厂里做个小组长。
眼镜看着小姑娘喜欢的紧,拿着两个玩具在她面前比划:“你喜欢这个蓝色的娃娃还是粉色的娃娃?”
眼镜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可是小姑娘一脸的懵懂,老李立马来岔开话题:“丫头有点色盲,随她妈,让你们见笑了。”
听闻这话,眼镜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奇怪,瞅了瞅燕子,又瞅了瞅老李,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老李活了那么久,这点脸色哪能看不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镜突然变得那么古怪,但一定跟孩子的色盲有关。
周围都是一些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弯弯道道儿,恰巧有一户家出了个大学生,正在家放假,老李拐弯抹角的把这事儿问了问。
当然,他把自己和燕子的名字都掩盖过去,就像普通咨询。
那大学生听完哈哈大笑,说道:“生物课里学过,色盲女和正常男生下的女儿,不可能是色盲,只有儿子才可能是色盲。”
得到答案后的老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天夜里,就有人听到老李屋里传来棍棒敲击和女人呼喊的声音。
第二天,那女人就带着孩子跑了。
“老李对外都说,这女人跟那情人跑了,没成想,居然被他杀了还砌在墙里。”那夫人念了几声造孽造孽,抚着胸口走了。
听说燕子呆在老李家时,就喜欢拿手指甲敲打窗户,眼神空洞,像是在思念着谁。我听闻这话,早已泪流满面。
老李被带走了,对杀人藏尸的事情供认不讳。
我是在监狱里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比以往更加憔悴了,我开口道:“燕子的尸体,我带回去了。”
老李赫然的睁开双眼,像是在辨认什么似的:“像,真的像,是你扮燕子吓唬我的?”
我摇了摇头,那天,我拍到的照片,有一张没有给他看,是红衣女人的正面,那个扮演红衣女人的人,正是老李自己。
警察结合心理医生,对他的行为进行了解读。
杀了人后,老李尝试催眠自己,燕子只是带着孩子跑了。可是每逢午夜,他又会再次想起那个被自己打得浑身是血的女人,伸着一只手,求他放过孩子。
久而久之,精神高度紧张的老李患了梦游症,经常在夜里十一点——燕子被杀害的时间,翻出床底,燕子的那身红裙子,扮成燕子的模样在家里徘徊。
偶尔还会倚在门口,望向远方——一切都像燕子活着时候的样子。
“不可能!”老李极力否认,却又像记起了什么,身子一缩,有些恐惧。
“在你的房间里,已经搜出了那身衣物。”至于诡异的音乐,各种灵异的现象,的确是我制造的,“燕子是我的姐姐。”
姐姐喜欢站在窗台前,敲着窗户等我回家,也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唱催眠曲给我听,但是这些,都在一夜之间变了。
姐姐被人贩子抢走,村头的老大爷说,那伙人开了一辆黑车,嗖的一下就不见人影,只能听到姐姐大声喊着救命。
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姐姐,直到人贩子落网,人贩子记不得卖去了哪里,我也只能根据他说的几个常驻地点找寻,终于找到了老李。
孩子是谁的,我已经无从辩解,但我依稀记得,有个人贩子,好像也是个色盲。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告诉你这些?”透过玻璃的反射,我能看到自己笑得十分扭曲,“我姐姐,一直在你身上,所以每天夜里,你才会变成姐姐的模样啊。”
我自然不会告诉这个封建的男人,他是因为精神问题患了夜游症,只有让他深信,燕子的灵魂一直附在他的身上,他才会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
听完这话,老李猛地睁开双眼,大叫一声,然后不停的撕扯着自己,指甲嵌入身体里,划去大片血肉,像是要把自己从身体里抛去:“滚出去!滚出去!”
果真,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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