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贤爷这人不爱修边幅。冬天他就穿一件没挂面的破羊皮袄,上面油渍麻花的。脚上蹬一双没了膝盖的长筒毡靴,本是白色,可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头上戴着一顶破狗皮帽子。
老伴总嗔他有衣服不穿的:“你没听人说呀,这‘老爷们绕街走,全带着老娘们一双手哇’。瞧你这副寒酸样,这知道的,是你不爱穿,这不知道的,还怪我不扎顾你呢。”
“别他妈周瑜卖当票了——穷都督(嘟嘟),谁爱咋咋的,听啦啦咕(一种昆虫)叫,还不种黄豆了呢!”他嘿嘿两声还说:“咱介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一副黄帆布做的特大号手捂子(两个手指手套),就耷拉在肚子前面。这大手捂子,可纯属聋子的耳朵——配搭。并不是用它来保护手的,而是用它来装零钱的。说起这事,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呢。
在解放前,淑贤爷曾经有过,一个很精致又很体面的,枣红色的装钱匣子。钱匣子就摆在卖货的推车上面,很显眼。这天,就被一个小混混给盯上了。他上前说要买瓜子,淑贤爷端着秤盘,猫腰去撮瓜子。小混混瞅准机会,抱起钱匣子就跑。
淑贤爷反应挺快,丢下秤盘就追。刚跑出去没几步,他又调过头来往回跑。心想:可别中了调虎离山计呀!介要有人趁机再把车子给推走,我介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通过这事,他可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再也不用钱匣子之类的了。
他对老伴说:“缝两只大手捂子,越肥越大越好。”老伴不理解:“你不是带着狗皮套袖吗?还要啥五子六子的?”
“让你缝,你就缝得啦,哪儿那么多的废话?不戴,我用它装钱,不行啊?”他还说:“介回,我看哪个王八犊子的,还敢上我前怀来捯扯?看我不把他的牛黄狗宝给掏出来的!”
老伴撇了他一嘴说:“得啦!看把你出息的。我还不知道你呀?就窝里斗的能耐!”
淑贤爷瞄准房产,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九四六年,依安解放了,他家东院的马警尉,在任时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就被人民政府给正法了。树倒猢狲散,马警尉的妻子带着儿女投奔了娘家。警尉的父亲,年近八旬,多病多灾的。他眼看着人财两空,家破人亡。用一根绳子拴在房梁上,吊死在家中。
马警尉的妻子闻讯后,赶回来处理善后。好好的两间住宅,很四致,院子都是用两米长的松木板围成的。可就是因为是凶宅,贵贱愣是没人搭购。淑贤爷瞄准时机,仅用了寥寥几个钱,就把房子给盘下来了。
淑贤奶听说后,这个来气呀:“你这还花钱买呢?就是捡东西,咱还得睁开眼睛瞅瞅吧?这房子将来是租,没人租;住,没人住的。”
“为啥?”老伴急了:“你还问我呢?你不知道它是凶宅吗?谁住?老虎拉车,谁赶(敢)呢?依我看呢,这房子将来卖都卖不出去,非烂到手里头不可呀!”
淑贤爷烦了,骂道:“你懂个屁!老娘们家家的,你他妈的能看几步棋呀?不是我笑话你,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凶宅咋的了?你不租,他不租的,早晚还不有人租么!不信你就看着。我就不信了,天下介么大,就没有上当受骗的人了。你就四门贴告示,他还有不识字的呢。”
喘了口气,他又说:“你懂啥呀?光他家院子里这板障子(栅栏),就值老钱了。花介点钱,光买板障子都买不下来的。房子算是白送给你的。你还寻思啥呢?赶明把介板障子都拆下来,咱盖仓房,夹障子,搭猪圈的都能用得上吧,还省钱买了。”老伴被他抢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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