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故事（六）：沙漠观浴
三毛的文字从来都是极致朴实和简单的，绝对不属于那种极华丽雍容和极厚重深刻的。但就是在最朴实简单的云淡风轻中，三毛娓娓讲来的那些沙漠故事和奇异见闻，却深深打动和惊艳了我们整整一代人的青春和少年时光。她总是能用最平淡的文字让我们见识到沙漠的波澜壮阔和妙趣横生，比如《撒哈拉的故事》中充满异域风情的--《沙漠观浴记》。
一个普通的黄昏，陪荷西到理发店剪头发的三毛因为怎么剪荷西的头发与理发师发生了争执，被荷西用钱打发出了理发店。百无聊奈的她在路边闲逛时，意外闯进了当地人的公共澡堂，上演了一场啼笑皆非又惊心动魄的沙漠观浴轻喜剧。
最初三毛是被澡堂的外观吸引过去的。这是一间建在垃圾堆上没有窗户的破房子，门口有一大堆枯干的荆棘植物，门边竖着一块写着“泉”字的招牌。正是这个在沙漠里贵如油的“泉”字，让三毛瞬间产生了好奇心。于是她把头伸进虚掩的木门想一探究竟，一片怪叫声后一个披着撒哈拉长袍的中年男子追了出来，三毛差点被澡堂老板当做不怀好意的偷窥贼抓起来。
当三毛搞清楚这是一个澡堂以后，她大为兴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说撒哈拉威人洗澡。第二天早晨，三毛抱着大毛巾踏着厚厚的羊粪，怀揣着四十块钱，到澡堂实地体验来了。澡堂的布局就像一个枕头面包，一节一节走进去是各个不同的房间。澡堂外间的光线很不好，除了乱七八糟的绣铁皮水桶外没有其他东西。三毛被老板娘带进换衣间，她观察着：
那个小房间大约只有三四个榻榻米大，有几条铁丝横拉着，铁丝上挂满了撒哈拉威女人的内衣，还有裙子和包身体的布等等，一股很浓的怪味冲进鼻子里，我闭住呼吸。
换好衣服的三毛去外间拿了两个空水桶，被老板娘带进了又一扇门，在这个房间里三毛看到了沙漠地上冒出来的泉水，心中瞬间充满感动。三毛观察到泉水是从一口深井里出来的，许多女人在井旁打水，嘻嘻哈哈，十分快乐。正在三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撒哈拉威女人走过来帮助了她，替她从井里打了两桶水，然后从她的头上直接淋下去。狼狈之极的三毛冷得不敢再继续领教，于是又被带进了下一扇门一个土耳其浴的桑拿房间。桑拿的房间极小，地上坐了成排的女人，身边都放了一两个装满冷井水的水桶。三毛看到：
每一个女人都用一片小石头沾着水，在刮自己的身体，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现一条黑黑的浆汁的污垢，她们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脏都松了，才用水冲。
从女人们的对话中三毛得知她们常年不洗澡，基本上要三四年才进一次澡堂。平时看惯了沙漠里木乃伊似包裹严实的女人，突然在澡堂看见她们全裸的身体是那么的胖大，三毛一下子明白了沙漠女人以胖为美的审美观念，并自嘲自己好似一根长在大胖乳牛身边的细狗尾巴草，黯然失色。
屋内的热气混合着体臭，地上的湿地如泥浆一样，墙上也积了厚厚一层如鼻涕一样滑滑的东西。当三毛看见一个已经刮得全身都起黑浆的女人，和着从下巴、脖子、脸、头发上流下来的污水给哭闹的婴儿喂奶的情景时，终于忍不住胃里强烈的翻腾箭也似地逃出了澡堂。然而，逃到外间刚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的三毛听见老板娘说撒哈拉威人除了洗身体外面，还要在春天到海边住七天洗身体里面的洗澡习俗以后，马上又开始兴奋地向老板娘打听洗澡的地点。
第二天，荷西和三毛驱车两百公里来到了老板娘说的勃哈多海湾。他们看见海水碧蓝的半圆海湾里，沙滩上支起了无数的白帐篷，很多撒哈拉威男人、女人、小孩走来走去，十分安详。荷西和三毛把车停在断岩边，却找不到下去的路径，最后他们把大麻绳绑在车上往下攀援才落到了沙滩上。他们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见几个全裸的撒哈拉威女人在海边提水，将海水倒入一个下面有皮带的大罐子。他们看到：
一个女人半躺在沙滩上，另外一个将皮带管塞进她体内，如同灌肠一样，同时将罐子提在手里，水经过管子流到她肠子里去。
水流光了一个大罐子，旁边的女人又倒了一罐海水，继续去灌躺着的女人，三次灌下去，那个女人忍不住呻吟起来，接着又再灌一大桶水，她开始尖叫起来，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皮带拉出来后，又会插进另外一个女人的肚里清洗。被灌足了水的女人，又会被在口里灌水。据“泉”的老板娘说，这样的清洗一天内要进行三次，一共要洗七天才算完成。
不一会儿，三毛和荷西看见那个肚子和口里都被灌足了水的女人开始在沙地上狂泄起来，她的肚里排泄出了无数的脏东西。她泻一堆，就用沙子埋一堆，然后边退边泻边埋粪便。等到这个女人蹲在那里突然唱起歌来，滑稽的情景让三毛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的时候，他们被发现了。帐篷里跑出了许多愤怒的撒哈拉威人，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追杀过来。三毛和荷西一路狂奔到断岩下，沿着车上吊下来的绳子迅速爬上去，推开卡住车轮的石头，绳子都来不及解开，荷西就发动了车子就如炮弹一样弹出去，两个偷窥者丢盔弃甲一路惊惶成功逃脱。
一个星期后，一个东方女人到处看人洗澡的传闻在他们的邻居和朋友圈中传开。一天荷西下班遇到撒哈拉威邻居跑来刺探军情，三毛故作神秘直接怼回去：“有啦！我知道有东方女人看人洗澡。上星期飞机不是送来一大批日本游客，日本人喜欢研究别人怎么洗澡，尤其是日本女人，到处乱问人洗澡的地方”。也难怪，三毛在骨子里认定自己是中国人的，这件不太光彩的事情就只有麻烦同是有着东方面孔的日本人背锅了。
这篇《沙漠观浴记》是三毛的撒哈拉系列中我最喜欢的游记之一。当时印象最深的是撒哈拉威人洗澡的繁复、肮脏但有趣的异域风俗，今天再读印象深刻的竟然是三毛和荷西沙漠观浴的惊心动魄和探险一般的经历，如同在看一部沙漠探险电影。关于这一点，大家仅听我这期节目还不能感同身受，只有当你去阅读了三毛的原著，你才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沙漠探险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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