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听你讲课》文（李刚）

今天，我听你讲课

文/李刚

“下面登场的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位选手，有请5号！”主持人话音刚落，掌声响起，小关信心满满地走上讲台。

她展示的第一个环节是“口头表达能力”，抽到的话题是“家庭作业的布置与检查”。她陈述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内容，配合着有点随意的手势。还是心里有点紧啊！我默默地想。

第二个环节是“课堂教学与板书”。她讲的课与前四位一样，都是《伊索寓言》，这也是昨天抽好的课题。设计中规中矩，没有什么亮点。作为赛课，得有自己的特色啊！没有学生，不就是教师的舞台吗？根本不用担心生成预想之外的“麻烦”，尽情展示自己的教学才华就是了。然而，刚才的紧张在20分钟的课堂上表现得更为明显，说话快，课堂节奏快，话语中不自觉的“这一块”和“嗯”比较多。还需要磨炼啊！我默默地想。

第三个环节是“才艺展示”，她现场写了一幅毛笔字，“立德修身”。旁边赵老师小声说：“写得不错啊！”

“她练过。”

“你咋知道？”

“她是我学生。”我笑答。

小关是我的学生。17年前，我从一所村办中学调到镇上的初中，小关来这里复读。那一年，我教他们政治。后来她考上了师范学校，和她的同村好友一起。毕业后，两人回到镇上的初中实习，我们从师生变成了同事。就是那时候，我知道她们都业余学习书法。再后来，两个姑娘都考上了正式教师，我们真的成了同行。只是我初中，她小学，见面不多。

这次举办全县首届小学语文教师技能赛，她闯入了决赛。今天，她是选手，我是评委。她在台上讲课，我在台下听课。就像17年前，我在台上讲，她在台下听。

小关是个很勤奋的学生。我对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学习刻苦，待人有礼貌。当年的初中，复读现象很普遍，我刚到镇中带的复习班，基本都是镇上中考不如意的平时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因为都参加过中考，都考得不理想，所以懂得学，班里风气好，老师带起来不费劲。我那时候没成家，常住学校，一门心思在工作上。学校周末补一天课，我还要额外给他们多上一点，他们也不反感。平时往教室跑得很勤，管得挺多，虽然不是班主任，但是和学生关系很好，其中就包括小关。

印象里的她不太出众，总是默默地学习。偶尔在路上碰见，她总是微笑问好。她字写得不错，是那种初中女生常见的能够快速书写的好看的字体。每次的作业本都写得很工整，很干净。

上课时，我讲课，她和大部分学生一样，听得认真。政治课一周不多，每节课都很珍贵。大家劲头足，每天埋头学习，作业不需要老师催。有时候叫她回答问题，她站起来说得比较急，就像今天的紧张一样，说完了笑一笑。

那时候的师生关系真的是很纯真很亲密，老师爱生如子，学生亲师信道。不光我是这样，好多老师都这样，但我还是略微胜出一点点，因为我是学校里收到学生来信最多的老师。好多学生离校后给我写信，是手写的信，装在信封里贴上邮票寄来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书信。常述说近况，多问候之词，那些在学校时候不敢说的话，外出见了小小世面后的感触，新环境里难免的欣喜与失落，都在纸上展现。那种看到信封上的字体和邮寄地址，猜测寄信人的小开心，展开信纸，从称呼看到落款的喜悦，不是现在使用微信和QQ能理解的。我偏爱手写体，回信时用稿纸的反面书写，只因喜欢那种略带粗糙的纸张与笔尖的摩擦感。

小关毕业后给我来过信，我记得她还抄录过一首诗。那封信，和那些年收到的学生信件一起，放在老家的阁楼上。

一晃17年了，距离最后一次我讲她听的上课，也16年了。时间快得要命。如今，她虽小处拘谨却整体大方，虽略有差距但顺利完成，面对现场200多人，她体现了一名决赛选手应有的素质。

小关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运动衣，估计是为了有个好兆头。作为曾经的老师，我特别希望她独占鳌头，然而作为评委，我必须依据标准评判。她的得分并不高，这是客观水平的反映。

颁奖结束后，我向她祝贺。她还是笑着说，总算是结束了！大小是个活动，怎么说也是决赛，全县教师代表都在下面看着，不重视是假的，更何况是年轻教师。

晚上我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回复说，能人太多，差距太大，自己学习得不够。

我对她说，这对你而言真的是一次学习的机会，语文老师的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般来说，35岁以后才是语文教师的黄金期。

她哈哈笑，说自己快要达标了，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我又说，没有一定时间的积淀和锤炼，课堂教学必然稚嫩，不要急，多看书学习，多听优质课，多听名师大家的课，自然就能找到方向。

她说，归根结底是学习得不够。

我告诉她，她最主要的优点是有魄力，敢说敢做，不足是不够沉稳。

她回话说自己感受到了，最后说了一句“努力提升自我”。

放下手机，我想了许多。语文教师的发展有快有慢，因人而异，成长环境、个人性格、机会平台都是影响因素。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个过程还是挺长的。我就是这样的。最近几年，加入语文湿地，才慢慢有了长进，但仍是蜗速前进，比起奔跑的人，例如望军海波等人，我是落后者。

那一年评市教学能手，去外校讲课，签到表上我年龄最大。我心里惭愧，笑言自己是“后进中年”。确实，当我开始走的时候，艳平她们已经在跑了；当我开始走快时，她们已经不见踪影了。

然而，我仍然一步一步走，不怕远不怕慢，只怕站在原地看。

窗外夜色深了，语文的天空依旧明朗。我又想起了今天台上那个红色的身影，想起了我们的对话，想起了当年的课堂。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一起。我想将来有一天，能够听到小关，听到更多的优秀的后来者，讲美丽的语文，讲动人的故事。

作者简介：

李刚，山西省泽州县教师，语文湿地栖居者。根不深挚爱大地，叶不茂迷恋春风，信奉“死磕就能靠近，硬抗终会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