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煮人生

卤煮人生

卤煮其实是一个很北京的词儿，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吃，而是一种北京文化。很多外地朋友因为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卤煮，所以听我说到这个词儿时，总会好奇地问我：“什么是卤煮？”然后，我会用嘴图文并茂地形容一番，什么大肠呀，肺头呀，火烧呀，韭菜花、豆腐乳等等，大部分外地朋友基本上还是听不懂，但都会撇嘴表示来不了，只有极少数的人会眼睛发出麦芒般的亮光，笑着对我说：“哪儿吃去呀！”一般只有这种人，我才认为是未来成为北京人的苗子。

北京的卤煮店一般都是小门面，坐不了几个人。但是别看店小，只要味道还可以，基本上都是客流不断。经常能看到这些情景：俩北京小大爷，手里盘着串，坐一小桌，两碗卤煮，地下一堆啤酒瓶，抽着小烟儿，那牛吹得上天摘月亮，下海逮龙王，天下大事无所不知，身边八卦没有不晓；也有是俩北京老大爷，至少有一个是光头，两碗卤煮配两瓶10块钱的高度红星二锅头，都得穿背心大裤衩，背心还要撩起来，露出肚子，卤煮吃得汤都得喝干了，酒下去三分之二，聊着几十年前的事儿，五味杂陈、老泪纵横，再续一盘花生米，接着聊，接着抹眼泪；还有俩女的，其中一个坐公交从通州来石景山一起吃，都吃着加很多香菜的卤煮，抽着烟，喝着北冰洋，聊激动了把单位里恨的人全骂一遍，爽了以后，结账走人；当然也有温馨的，情人俩，男孩不时地从碗里夹出女孩喜欢的肺头，放在女孩碗里，知道女孩爱吃辣，再帮忙放点辣椒油，女孩生气地说，别放了又要长痘痘了，男孩立刻站起来，一会儿哪个祛痘的化妆品最贵就买哪个去。

我不会做卤煮，但晓得一些门道。卤煮的汤一定是要用大骨头吊的高汤，蒜汁要用腌制的腊八蒜最好。切卤煮的师傅得用手从锅里往外拎肠子，那才专业！整洁的店一般味道都不好，因为大肠洗太干净就不够味了。

有人说：“卤煮就是人生，人生中不能缺了卤煮！”还有人说：“人世间多少烦恼忧愁，没有一碗卤煮解决不了的。”反过来，人生哪有那么多过不了的坎，心大点就都妥了，就像吃卤煮时一定要整个大碗，才装得下各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