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不能毁掉她

2023-07-03 20:10:0615:42 806
所属专辑:insgirl
声音简介

在「伪装」和「敷衍」充斥的真人秀现场,那场落泪显得异常珍贵。也让她在追名逐利的娱乐圈,成为了一个珍稀动物。

姜思达曾经描述她,“是少见的那种,在最功利的世界里最远离功利的极端分子,听她说话,是一种不需要消费的享受。”

敏感和天真,是她脆弱的地方,也成为了她的武器。

她是春夏,在名利场里写诗。

潮湿的香港,看不见风景的房间。

援交的少女决定在这一刻死去,吱吱呀呀的床上,她对身下欢愉的少年说,我很想死。

少年一头雾水,随后回答了三个字,我帮你。

好似一句戏言,但很快成了真。

他先是双手掐住少女的脖子,青筋暴起,然后又放开,得到同意后再次加大力道。

少女喘不过气来,一步一步失去意识,人生的最后一刻,她先是流泪,然后短暂地露出了笑容。

这是犯罪电影《踏血寻梅》的经典一幕,演完这一场,现实世界的少女忍不住为戏里的自己疯狂流泪,她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两年之后,她拿到第3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是该奖项历史上第一位90后影后。

她叫春夏。

刘青云在台上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摄影机捕捉到她闪烁的眼眸,在状况外,不知所措,宛如一只误入人类世界的小鹿。但很快,她又接受了这一切,挨个儿和身边的主创人员拥抱、亲吻之后,一路小跑到舞台中央。

她身上的抹胸花彩裙子是张叔平给她挑的,不是拖地大摆,也不是凸显身材的紧身裙,长度和尺寸适中,这让她的奔跑显得从容、年轻、活泼。

王家卫的御用摄影师杜可风带头起立为她鼓掌。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24岁的内地女孩身上,人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好奇,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孩,要在台上讲出什么样的获奖感言。

她挠了下头发,笑意从眼角跑出来,吐了个舌头,然后迅速抿住嘴,显然是少女的情态。

但声音一出来,却极其沉稳。

不会说粤语的她,用普通话感谢了她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主创人员的名字,并一一致谢。

「我是一只透明的玻璃杯,角色是什么样的,我才有可能变成什么样子的」

「感谢香港电影,让我有饭可以吃,有梦可以做。」

性格的复杂性在那一刻就显现了。此后很多年,人们一直在好奇,这个女孩的身体里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像风一样自由,又像玻璃杯一样容易破碎,不小心闯进名利场,懒散地躺在聚光灯下,继续做自己的梦,过自洽的人生。

演员春夏,自负盈亏

很长一段时间内,春夏的微博简介一栏上都写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负盈亏」。这看起来简单的随笔,却几乎成了她迄今为止演艺生涯的「注解」。

春夏是《踏血寻梅》剧组最后一个试镜的女演员。

那时,导演兼编剧的翁子光正在经历着拍摄这部电影的「至暗时刻」:试了180个女演员,没有一个是他心中的王佳梅。

一筹莫展时,剧组的副导演想起了多年前见过的小女孩,这是春夏与王佳梅相遇的起点。

● 图源电影《踏血寻梅》剧照

翁子光见过春夏。几年前,他为湖南卫视一档自制剧选演员,春夏也来了,站在乌泱乌泱的试戏队伍里。

按照内容,她要试两个不同类型的角色。没想到试完第一个,她直接告诉导演,「第二个我就不试了,演不了」然后扬长而去。

「太屌了」,副导演对这个女孩儿的印象非常深刻。

翁子光把剧本递给春夏时,他以为她会拒绝,尤其是里面还牵涉到很多大尺度的戏份,很多资深演员都望而却步。

但春夏的态度居然非常积极,她很迫切地和导演说,我很想演,我一定可以做好。

这么自信的时刻,在春夏的生命里并不常见。而这一刻之所以发生,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生计。

● 图源电影《踏血寻梅》剧照

那时她已经有七八个月没有接到过戏,面试过很多剧组,但每一个都是让她「回去等消息」,失去收入来源,交不了房租,也填不饱肚子,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是要么回老家昆明,要么留在北京找份别的的工作。

春夏不愿意放弃眼前的一切。

鼓楼胡同的一间狭小出租屋里,她哭得很伤心,对前来看望她的好友蛋花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不知道不做演员我还能干什么」

她最终选择成为王佳梅的原因,是这个角色和她实在是太像了。

● 图源电影《踏血寻梅》剧照

16岁时,王佳梅追随改嫁的妈妈和姐姐的脚步,从湖南乡下来到香港,新的环境没有带来美好的开始,反而充满紧张与失望。和妈妈天天吵架,不知道怎么爱别人,操着不熟练的粤语,在大街小巷发传单,做着不切实际的模特梦。

也是16岁,春夏从家乡昆明独自来到上海读中专,后来又去了北京。当演员不是她一开始的梦想,但是当演员就可以逃离家庭,她义无反顾地走了。

在陌生的城市,她干过服装店导购、唱片公司前台和活动策划,凌晨四点起床,搭三个小时的车去上班,她不挑工作,只要给钱就去做。

她和佳梅一样,都在最美好的年纪用力生长,勇敢去爱。她曾经遇到一个角色,《左耳》里的黎吧啦,她同样觉得自己和她很相像,于是写了4000字的自荐信给编剧饶雪漫。

在那封信里,她毫无顾忌地向一个陌生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展示自己的脆弱与不堪,坦诚的程度,让人惊讶于她的过分勇敢与纯真。

这封信被饶雪漫发到了微博,这个非公开的私密信件展示的暴露内容,让春夏遭遇了大肆的网络攻击。

她本可以展示受害者的一面,拒绝回应,但她坦然地对记者说,「那些都是真的」

“关于那些「黑历史」,外人刚刚知道的时候我也有羞耻感,因为那是我非常非常隐秘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了,所有人会讨论你,批判你,我一定是羞耻的,那种羞耻让我觉得我错了吗?后来冷静下来我觉得我没错,我一定要允许自己成长。”

少女没有错,她只是太勇敢。人是无法遗忘自己的过去,因为是过去塑造了今天的自己,她不伪装,她要继续向上成长。

春夏,我做不到

春夏,是适宜植物生长的季节。

她出生在云南昆明,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触手可及就是阳光和雨露,伸个懒腰就能茁壮成长。

但她偏偏喜欢秋冬,睡觉的时候她喜欢盖上厚被子,上面有一层重重的东西压在身上,她就会觉得很舒服,她喜欢被包裹的感觉,这让她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

这是家乡没有的气候,也注定了一个叫春夏的女孩要去远方。

成为春夏以前,她叫李俊杰。

“中国话讲,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其实我发现我的成长过程中,是一个非常非常不识时务的人,我会觉得这个名字真的跟我好不搭啊。”

翻开她的人生履历,春夏确实算不上一个「识时务」的人。

拿到金像奖影后以后,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年轻女孩的下一次高光时刻,但她却没有像大家期待的那样,出席高奢活动,拍摄广告大片,成为下一部大制作电影的女主角。

她把自己藏了起来。

拿奖后的一年半,春夏没有签任何经纪公司,也几乎拒绝所有的工作。一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那个时刻抛来的任何橄榄枝,全都是冲着她手中的奖杯来的,她需要时间冲淡这份荣耀,给对方一个客观看待自己的时刻。

二是因为她确实没有准备好,饰演下一个角色。

她的奖杯被藏在床底下的箱子,对外说是怕奖杯落灰,实质上是害怕自己永远无法超越那座奖杯,和那时全情投入的自己。

她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能调动的技巧只有「本能」,王佳梅只有一个,但演员春夏必须要成为很多人,她没有那个自信,幻化成多个分身。

她想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办法,去做配角,「把自己压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勇气继续成为一个演员。

在以「番位」论输赢的娱乐圈,这不是一个「合时宜」的选择。

在许鞍华的电影里,她给周迅、叶德娴做配,和她同年获得影后的马思纯,早已被选定为许鞍华下一部电影的主角。但她愿意这样做,即使这个角色在豆瓣简介里甚至都没有出现。

在徐皓峰的武侠片《刀背藏身》里,她饰演一个「和自己一样普通的」的女孩青青,那个角色在原著里的篇幅极短。时隐时现,今天在,明天就离家出走了,没人知道青青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对春夏而言,这段消失的时间,恰好为她预留了戏剧的空间。

无论是作为一个明星,还是一个演员,春夏人生中的大部分阻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源于自身的清醒和敏感。

工作人员曾经帮她接过一个工作,有很多钱,春夏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而且男一号女一号还都是非常知名的影帝影后,她还是推了,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但她心里有自己的判断,这个事情我没有能力做好。

她有拒绝的勇气。

在成为演员之前,「敏感」对于春夏的生活一无是处,她的脆弱与多思,让她在世俗生活里总被理解为「矫情」和「想太多」。

是演员身份的特殊性,让她的敏感有了用武之地。

拍《刀背藏身》,她会因为察觉到导演私心更爱另外一个角色,而为她的角色青青抱不平,和导演怄气,杀青时,也没有好好说一声体面的再见。

而到了机场,她又开始懊悔,一边过安检,一边忍不住流泪。

「我很难过,因为我走了,他们就忘记我了。」

这是一个演员最珍贵的东西,很幸运的是, 春夏拥有它。敏感,意味着超出常人的情绪感知能力,相比与普通人,演员要承受更多的情绪压力,她必须脆弱、破碎,才能毫不保留地进入她所饰演角色的世界。

要丢掉这些时刻,等同于断送她的演艺生命,春夏做不到。

她在名利场写诗

姜思达描述春夏,“她是少见的那种,在最功利的世界里最远离功利的极端分子,听她说话,是一种不需要消费的享受。”

2018年,姜思达曾受某护肤品品牌之约,和春夏做过一次采访活动,那期12分钟的视频采访,后来成为春夏的一大出圈事迹。

姜思达问她,我们为什么要成为一个特别的人呢?我们和别人一样,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她眼眸一亮,很认真地说,当然不行了。

「我就要这个世界上有一束光是我打的,我就是要有一个舞台是为我亮的,我要这个世界上,有人是为我而来的」

说到动情,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那束光对她而言,不是基于某个事业高度或多么了不起的人生成就,而是一种认同、一种注视,一种喜欢。

认同是不需要很多人的。

而春夏比较幸运,在她的微博首页,有237万个认同的「四季豆」。

她喜欢写点什么,写一段话,写一首诗,发在微博上。成为演员之前,她还有个编剧的梦想,但考了两次戏剧院校都无果,只好放弃。成为演员后,她把文字写进备忘录,不定时分享给她的读者们。

● 图源春夏微博

在非常多的采访里,她都不避讳表达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就像她的微信昵称「小王」一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

之所以叫小王,是因为她那时候想和一个人谈恋爱,在网上找了一个算塔罗牌的,想看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缘分,她怕自己的名字暴露了身份,就随便给自己安插了这样的名字。

作为一个上升期的女演员,她不避讳谈到「爱」这个字眼。

《奇遇人生》的下半场,节目组安排阿雅与春夏体验滑翔伞。体验结束后,她跑到镜头面前,兴奋地对着摄影机分享自己在云端的感受,之后深呼一口气,把手贴在心脏的地方,一脸地雀跃,「我还在上面想了一下,我特别特别爱的人」。

「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把所有的时间空隙,都拿来相爱的人」

成为明星的很多时刻,春夏都做不到。但为了她爱的人,她好像可以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边界。

她不喜欢公司为她安排的宣传活动,不爱参加商务,认为频繁的曝光是对演员的一种消耗。但后来看到工作人员的辛苦,她的心就变柔软了,觉得不可以轻率地对待别人的劳动成果。

「我不能每次都把人家的劳动成果放在那不要,那样她们就没有工作成就感了」

她参加综艺,就全情投入。《小姐姐的花店》里,两个弟弟用故意吵架的方式制造戏剧冲突,她误以为真,一整个上午都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三人之间的微妙磁场,真相曝光后,她一边松了口气,然后委屈地落泪。

在越来越多的「伪装」和「敷衍」的真人秀现场,这场落泪显得异常珍贵。也让她在追名逐利的娱乐圈,成为了一个珍稀动物。

她真诚地面对这个世界,也接受生活带给她的伤害。

她在嘈杂的名利场写诗,在自己选择的困境里原地打转,接受他人的爱,也勇敢地回馈爱。

2019年,《扬子晚报》的记者问春夏,你觉得现在26岁的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是哪个(或哪些)瞬间?最幸福的时刻是?总体来说,是你满意的吗?

春夏说,我不想跟别人分享我26年来最幸福和最艰难的时刻,那是我心里最后的小盒子和财富。但总的来说,我很满意,我知足快乐。

春夏,那就祝你永远快乐,像风一样自由。

参考资料:

钱德勒:春夏 影后之后还住鼓楼,GQ实验室

唐卓伟:忽而,春夏,iWeekly周末画报

Felicia: 从暗夜向着光 | 封面明星,时装LOFFICIEL

安小庆:春夏 野生女孩看天下,人物

秋池:春夏 在自己的选择里生活,原地打转也是自在的困境,人物

吕彦妮:春夏:我做不到,精彩KINFOLK四季

张明萌:春夏对抗秋冬,南方人物周刊

姜思达 × 春夏:《初夏春夏》

奇遇人生:《阿雅春夏美国追逐龙卷风》

这是InsGirl

写的第204篇新女性故事,

我们真诚地希望

她们能被看见被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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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llyDC

春夏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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