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春浅,疏梅半开。朝曦上衣,软风入媚。流莺三五,隔树乱啼。乳燕一双,依人学语。上下宛转,有若互答。其音清脆,悦魄荡心。若夫萧辰告悴,百草不芳。寒蛩泣霜,杜鹃啼血。疏砧落叶,夜雨鸣鸡。
天津旧宅子里那棵老梅树,定然也嵌着一朵朵零星的小花,风起,花落。那里是母亲最后停留的地方,想必俞氏定拉着儿子的手,前来坐坐,就像王凤玲时常抱着李叔同坐在深宅里一样。
俞氏,想起这个名字,李叔同心中升起的更多是陌生感。这个女人,始终在他身边沉默,且将一直沉默下去,直至生命终结。对于她,李叔同说不清是喜欢多一点,还是习惯多一些。或许,这就是习惯的喜欢。
在这个岛国里,他并不想念任何一个人,或者说,他不敢想念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他只是想念一种氛围,与“天涯五友”高声唱和,与红粉佳人眉目传情的氛围。只是,如今想起来,那般时光都是梦一样的存在,大朵大朵的玫瑰花开,而后又悄然谢落。这些断断续续的情绪,并不让李叔同觉得难为情,反而成了他创作音乐的灵感。
《音乐小杂志》除却日本人所作的两幅插画与三篇文章外,封面设计、美术绘画、社论、乐史、乐歌、杂纂、词府各栏均由李叔同以“息霜”之笔名一人包办。
纵然其规格为六十四开,只有三十页,却容纳了十九项内容,其中木炭画一幅、木版画两幅、文章七篇、乐歌三首、辞章五阕,分类甚为详细。
呜呼!沈沈乐界,眷予情其信芳;寂寂家山,独抑郁而谁语?矧夫湘灵瑟渺,凄凉帝子之魂;故国天寒,呜咽山阳之笛。《春灯》《燕子》,可怜几树斜阳;《玉树后庭》,愁对一钩新月。望凉风于天末,吹参差其谁思?冥想前尘,辄为怅惘;旅楼一角,长夜如年。援笔未终,灯昏欲泣。
没有亲人在侧,没有友人相伴,他终究是寂寞的,强劲的风一声声叩击着窗棂,屋内的灯欲明欲灭。执笔的手,已然冻得通红。然而,他并没有心灰意懒,笔端汩汩流淌而出的绘画与旋律,以及这篇为《音乐小杂志》作的序,都是心灵的慰藉。他以坚韧的耐心,等待着樱花开遍枝头的时节。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二月初八,《音乐小杂志》第一期在东京三光堂印就,心间跳跃的五线谱终嵌进了书页,延续了他的艺术情怀。五天之后寄回国内,20日由尤惜阴在上海代办发行,定价为两角八分。早春的风,仍旧有些凉。一日,李叔同出门写生时,抬头猛然瞥见小楼对面的那棵樱花树绽开了几朵零星小花,花瓣粉粉嫩嫩的,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仿佛是那份刚创刊不久的《音乐小杂志》。恰在此时,东京美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他手中。对于命运,他总是心存感激的,即便时常置身于茕茕孑立的处境中。
第一期《音乐小杂志》出版之后,原拟续出第二期,且刊登了编辑部征稿启事。然而,世事多变,这份定价颇高,印数也并不多的《音乐小杂志》,终因人手、经费之不足,以唯一的一期,变成了历史遗迹。自此之后,再无后续。
人生很多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美好的愿望,总会遇到绊脚石,而后便了无踪迹。然而,也不必悲伤,毕竟做梦的日子,心情与天空一样,总是湛蓝的。
求生西方
欢迎收听新专辑《李叔同的人生智慧》,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