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工程师”的职称证书终于拿到手了（3）

1970年后，回到大连市内在养病期间还在所在街道办的一个小工厂里不拿工资协助点技术工作。那一段时期，正是“文革”期，也是我生活最困难时期。小工厂从市经委争取到一项活计——“组装袖珍可变电容器”（半导体收音机里的组件），到上海无线电三厂共花4万6千元采购回各种微型零配件、又学会了组装技术。小工厂40个女工人组装了2400套合格电容器，眼看着就要拿回了部分投资款，工人们都特别高兴。然而，天有不测风雨，我们为之配套的主厂——辽宁无线电三厂，因严重亏损而宣布破产“下马”。这一下全完了，2400个可变电容器白干了，4万6千元人民币打了水漂，女工们哭了，小工厂垮了。与此同时，金州一中学全体教师，集资6万元也干此组装活计，最后照样糟此厄运。这些组装成品和那些未组装的散零件，都是小型半导体收音机里专用的零配件，除此以外，别无它用。如果用不上，就是一堆废物。我们小厂的领导主张以废铜卖掉。但是，我这个不在册的编外工人觉得，“当废品卖掉”这种做法欠妥。因为这些小零件都是经过精心加工出来的，当废铜卖掉实在太可惜，也值不了几个钱；“辽无三”垮了，不等于全辽宁省所有的半导体收音机厂全垮。如果把这些小零件完整如数的保护好，也许还能派上用场。再一说，中国人不应该有那种“树倒猢狲散”的败国思想；更不应该有“破罐子破摔”、“不过了”的劣根性做法。工厂“下马”了，人的志气不能“下马”！为此，我拿出没有任何报酬的四整天时间，将全部成品和大小零、部、配件收集起来，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包装捆好，排列有序（干到这里，使我想起日本鬼子亡国投降时，还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缴枪缴械）。并代表已经“下马”了的街道小工厂，向大连市经济委员会（经委）递交了一份最后的总结报告。

正是这份报告，感动了市经委的“大人”们。他们感动的不是我的书写报告的文笔多么好，而是那些零、配件统计得精细、准确、各件完好、无损。为此，市经委破例特批五万元给我们小工厂以补损。由此，小厂转产得已继续办下去，我也因此受到了嘉奖，同时也特例被吸纳成了一名正式的技术工人。这就是我当工人做的第一件好事，也是我在工业战线上从事创造性工作的开始。

与我们街道小厂做法正相反的金州中学校办工厂，他们把铜材制造的小螺钉、螺母当废品论斤卖掉，其余的尼龙片、塑料组件全当垃圾扔掉，结果，六万元投资只回收了480元（占总投资的1/125）。为此事，曾被大连市经委严厉批评过。如果他们能把那些小零部件保存好，或许也能得到全额补偿。但是已经晚了，追悔莫及。

组装可变电容器，为大厂配套加工的生路断了，街道小厂又转而生产木制工具（木制工具把（柄））。这些木制工具需要木镟车床进行加工。车床进厂了，又正赶上大连市严重缺电，市供电局限定小厂只允许在每天后半夜2——4时用电，到点就拉闸。客户不满意，任务完不成，难坏了党支部，急煞了大嫂们。听说大连某医院有一台美国产的60KW柴油发电机组，因发动机六个气缸中的一个高压油泵喷油杆断裂而报废不用。我们议价买回，准备自己发电自己用。经检查发现，六缸六个喷油杆的材质全是铱合金硬质合金钢制成（抗磨损性能高）。为此一个小硬杆，曾去过该机原引进厂——山东省潍坊柴油机厂求援，也只是期盼而去，败兴而归。

为了生产，为了按时完成任务，看着那些大嫂子们的忧愁眼神，我大胆的决定，没有铱合金硬质材料，用弹簧钢代替。材料的硬度自知达不到（抗磨性达不到），有老技术工人说我这是瞎胡闹、不尊重科学事实。可是我觉得，原装铱合金高压喷油芯子（活塞杆），如果使用寿命为十年，我们弹簧钢芯子寿命为一年，“10：1”，那也合算。一年换一次（或半年换一次），总比发电机组趴在那里——不发电——生产停顿好得多。于是，我冒着技术工人看我笑话的风险，对原件的技术诸元进行了精密、仔细测量，我操纵C620车床，用12MM弹簧钢棍“照猫画虎”车制了一根高压油泵活塞芯子，尺寸配合、“油槽”规格、光洁度都达到了原件要求。试车时，发动机正常运转了。在额定输出功率下（带动40KW交流发电机），连续运转了八个小时，12台木镟床开动了八个小时，发电机组运转正常——说明弹簧钢可以救急代替铱合金钢。工厂开工了，任务完成了，大嫂子们乐了；市供电局送来了一块牌匾——《办电积极户》；市第二轻工业局授予我“八级工匠”，得到了物质奖励，小厂党支部提拔我为技术组组长。

从此以后，我觉得开动脑筋的春天来了，可以在工业战线这片广阔的海洋里尽情畅游。尽管个人的文化水没有多少，但是，那种“不服气”、“你能干我也能干”、“现学现卖”的思想始终在背后推动着我。因为我坚信“只要虚心肯努力，胜利必不将你抛”是人生活动的真理。父母生我身，给我一副不太笨拙的大脑，如果只是庸庸碌碌过一生，等于白来一世，与无理性的苍蝇、耗子何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工厂规模不大，人员不多，但生产的品种却不少，科技含量也很高。小厂没有长年固定不变的长线产品。市二轻局下达的任务是每一年变换一个品种，应时性较强，而且技术要求和产品性能要求都是很苛刻的，这就要求厂内必须具有一套技术攻关、保证质量的技术班子。这个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大连医疗器械公司向我厂订制一批“电热恒温水温器”，这是医疗单位、医药研究、生物实验、细菌培养、护士库等专用的医学恒温器械。因为这是医用器械，所以在器械的外观造型、光洁程度、漆皮颜色、落地稳定度，箱内壁、隔离网的抗腐性，恒温的准确性都是非常讲究的。这种医疗恒温箱，不仅国内使用；还要出口非州和东南亚。当试制品经过技术鉴定，在产品技术性能、造型、质量通过以后，市医疗器械公司一下子同我厂签订了一年期内3600台供货合同。数量多、时间紧、技术含量高、电子元器件的质量要求可靠精准、钣金活还要对一向围着锅台转的大嫂子们进行突击培训。这一批量大、质量高的医疗器械生产的技术问题，对于一个刚上任的技术组长，确实难为了我。两台试制品好做，批量产品难为。统一标准、规范作业、流水程序、质量检查、专用设备，这些都要从头开始，而这些又恰恰是我从来没有干过的。万事开头难，总有第一次，驴夹板已经套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倒是想试一试，检验一下我本人经过自学得来的到底有多大武艺。豁出去，拼一下，人生能有几回搏！在那些日子里，带着犯病的担心和犯病后的肉体痛苦，早来晚走、节假日不休息、自钻勤学、访能人、拜师傅、不耻下问。我虚心了，我肯干了，汗水没有白流，“胜利”没有把我“抛”。到年底，3600台医用“电热恒温保温箱”保质保量按期完成，用户满意，我本人当年也获得上级公司颁发的立功奖状和我厂给的60元奖金（这60元相当于我两个月工资——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