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这一日是正月十七日,也就是吴月娘正月十六去吴大妗子吃酒走百病的次日。距离船老大陈三、翁八正月十四日被抓已经三天了。日西时分,小厮玳安夹着一个毡包,骑着头口,从街心过来,被王六儿在家门口瞧见叫住,问他西门庆现在何处,又将苗青一节说与玳安听,还将苗青的说贴拿出来与他瞧。
玳安知道此间恐怕干系重大,劝王六儿最好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拿这几两银子来,也不够打发脚下人的哩”。如果王六儿一定要管此事,你叫那个苗青拿二十两银子来,等我把西门庆请过来,你再跟西门庆说就是了。
王六儿见玳安开口就要钱,笑道:“怪油嘴儿,事成了,你的事甚么打紧?宁可我们不要,也少不得了你的。”这个王六儿别看没什么文化,说话的水平还是挺高的,这几句话不管真假,至少听了叫人特别受用。当下预备酒菜,好好地招待了一下玳安,千叮咛万嘱咐:“你到家好歹累你说,我这里等着哩。”
不管是先头的潘金莲,还是后来的李瓶儿,还是现在的王六儿都深深知道,玳安是西门庆的贴身小厮,是能够跟西门庆说上话的,要搞定西门庆必先搞定玳安这个“小西门庆”。
玳安回到家中,马上就找机会对西门庆说:“小的回来,韩大婶(指王六儿)叫住小的,要请爹快些过去,有句要紧话和爹说。”到底是什么要紧话,虽然玳安明明知道,但他也不会说出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话说到几分,这个西门庆的贴身小厮早已将说话的艺术琢磨得炉火纯青。
西门庆不知王六儿着急见他所为何事,便骑着马,戴着眼纱小帽,玳安、琴童两个小厮跟随,来到王六儿家。这日,韩道国在前边铺子里值班,没有在家。王六儿买了许多东西,叫上冯妈妈过来到厨下帮忙。西门庆一到,王六儿赶紧将他接进明间客位上坐下,丫鬟锦儿递上茶。
王六儿听玳安说了苗青一案兹事体大,也不敢贸然开口说情,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西门庆东拉西扯。说了一回,王六儿将西门庆让进房中,笼着火盆取暖,这才见机慢慢先将苗青的说贴拿出给西门庆看,再把隔壁乐三央她替苗青说情一节说与西门庆,并说:“明日事成,还许两套衣服。”
西门庆笑着将苗青害主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简单说与王六儿听,王六儿这才知道自己草率了,这事根本不是五十两银子和两套妆花缎子衣服就能解决的。赶紧让丫头锦儿将隔壁的乐三娘子叫过来,将原礼一一奉还,表示敬谢不敏,爱莫能助。
这边苗青一看礼物退还,便知大事不好,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当即表示只要能救得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是把这二千两货银一分不剩都花了也心甘情愿。
乐三嫂赶紧过来和王六儿商量如何向西门庆行贿的事,如果西门庆要货物,那就将一千两银子的货送过来;如果不要,那就希望西门庆能宽限几日,等这边把货出手了,再将一千两银子给西门庆送去。
王六儿又到里边和西门庆如此这般再一说,西门庆这才松口表示愿意帮忙。当下乐三嫂得了这个口信,回来告诉苗青,苗青这才由悲转喜。
西门庆知道苗青是块大肥肉,这一口咬下去,没有一千两银子他是不会松口的。区区五十两银子也只能打发头发长见识短的王六儿,他西门庆的胃口可是很大的。明朝官场黑吃黑的丑恶一幕,就此上演。
次日,是正月十八日,西门庆一到提刑所就吩咐缉捕休捉这苗青。苗青这边呢,就托经纪乐三,连夜替他找人发卖货物,不消三日,便把那一船货都出掉了。因为急于出手变现,原本价值两千多两银子的货折了点本,只卖了一千七百两银子,好在还不算太亏。
苗青为了酬谢王六儿的牵线搭桥之力,又另外奉送她五十两银子,外加四套上好的衣服。
似乎,自古以来,钱和衣服就是王六儿这种女人的最爱。
正月十九日,苗青打点好一千两银子,装在四个酒坛里,又宰了一口猪,在夜幕降临的掌灯时分抬送到西门庆府上。
这件事情,西门庆手下那几个梯己的小厮玳安、平安、书童、琴童都是知道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苗青又不得不每人破费了十两银子才肯与他通报。
月色朦胧中西门庆在卷棚内坐定,苗青将东西抬至跟前,见了西门庆只顾磕头,感谢西门庆的救命之恩。西门庆道:“你这件事情,那两个船家甚是攀你。你若出官,也有老大一个罪名。既是人说,我饶了你一死。此礼我若不受你的,你也不放心。我还把一半送你掌刑夏老爹,同做分上。你不可久住,即便星夜回去。”
苗青回到乐三家收拾好行李,检点一下,还剩一百五十两银子。苗青拿出五十两来,并剩下的几匹缎子,都送给乐三夫妇。也许,舍得花钱大概是苗青这种人的唯一优点吧。趁着夜色,苗青起身潜往扬州去也。
苗青这一趟下来,图财不成,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差点弄得人财两空。反倒是让西门庆得了便宜还卖乖,凭空发了一笔横财。
次日,西门庆和夏提刑从衙门中散了出来,并马而行。西门庆邀请夏提刑去他舍下一叙。二人在西门庆家门首下了马,进到卷棚内宽了衣服,左右忙献上茶,摆放好酒食,无非是各种美味珍馐。
饮酒之间,西门庆便慢慢提起苗青的事来,并将把礼帖递给夏提刑。夏提刑看了,便道:“任凭长官尊意裁处。”
西门庆把收受苗青的一千两银子,装了五百两在食盒内,这边夏提刑稍作谦让,也就不再客气:“既是长官见爱,我学生再辞,显得迂阔了。盛情感激不尽,实为多愧。”
就在这虚情假意的客套中他们完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彼此利益均沾。西门庆不但没有吃独食,居然和夏提刑均分了这笔赃款,委实让我们惊讶于他“高尚”的人格。
常言说的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次日,提刑所衙门里升堂,摆设下刑具,牢中提出陈三、翁八,二人仍然供称与苗青同谋。西门庆不由分说,喝令左右用刑,每人两夹棍,三十榔头,打得这二人胫骨皆碎,杀猪也似嚎叫。
这里提刑所连日做了文书,点过赃货,上报东平府。府尹胡师文与西门庆有交情,照依原行文书,草草结案了事,将陈三、翁八问成强盗杀人斩罪,只把安童保释在外听候。
这安童还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一心要为主人讨回公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诚哉斯言!这小安童虽不是屠狗辈,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比那忘恩负义的苗青,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这一日来到东京,投到开封府黄通判(此人就是当初给苗天秀寄信的表哥)那里,将苗青害主,打点上下,逍遥法外一节俱诉一遍。黄通判听了,连夜修书,写好诉状,让安童往巡按山东都察院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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