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出师表鉴赏

《出师表》鉴赏，敖让送给家长们的文章，如何教小朋友半小时背熟一篇文言文？
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前言】大家不要说读《出师表》不哭，是不忠不孝，首先我不认同这种观点，这是道德绑架；


其次如果已经看不知道多少遍了，要是一看就哭，那这样的人背熟《出师表》去演戏拿影帝得了，还写什么公众号。


《出师表》相信大家都能看懂，这里就不翻译了。


今天的任务，是尝试教咱们家里的小孩，半小时背熟《出师表》，直接上菜。


【材料】《资治通鉴》魏纪 烈祖明皇帝 太和元年 公元227年


三月，蜀丞相亮率诸军北驻汉中，使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统留府事。临发，上疏曰：


“[1.1]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1.2]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1.3]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2.1]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2.21]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2.22]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




[2.3]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端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3.1]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3.2]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3.31]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3.32]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谘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解析】大家请注意，这里将《出师表》，标了序号，分为三大段，其中第二、三大段又各分为三小段。


咱们只需要理解清楚每个大小段诸葛亮的写作逻辑是什么好背了。


一、首先是第一大段，诸葛亮写作第一大段的逻辑是什么？


[1.1]是起势，是吸引阿斗注意的开场锣鼓。


所以诸葛亮开场就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什么意思？阿斗啊，你爹死了，公司负债累累，蜀汉可能要亡了！就是这个意思。


诸葛亮开口就是一声呐喊，阿斗看到奏章，刚吃到嘴里的葡萄，瞬间就不香了，一听说蜀汉要亡了，阿斗就不得不整理好衣冠，坐端正来，认真看下去。


这就好比斗地主，你开场就丢王炸，对方自然注意力高度集中，如果开场只是老生常谈，那阿斗可能压根不看奏章，往旁边一丢，直接去后宫找乐子去了。


[1.2]是对[1.1]的承接，让益州疲弊这段话平稳落地。


诸葛亮说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目的是引起阿斗的重视，引导他看完这篇文章，而不是真的要去论证蜀汉要亡了，真论证这个诸葛亮要犯错误。


所以第一句话调子起的那么高，又不去论证，而只是虚晃一枪，那么就要给个台阶，让第一句话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所以就有了第二句，好在大臣们仍然兢兢业业...这句话把第一句故意起高的调子承接下来。


你爹死了，公司要倒闭了，蜀汉要亡了，接第二句，好在叔叔伯伯们都兢兢业业，舍生忘死，才苦苦维持现状，这都是因为叔叔伯伯们非常感念你爹的恩情，想守护你。


OK，来到第三句，[1.3]的作用是转场，引出诸葛亮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诸葛亮写《出师表》的目的在哪里？既不是去论证蜀汉要亡了，也不是要去宣扬叔叔伯伯们的功劳，而是想要阿斗听话些，勤奋些，努力些。


所以[1.2]后面直接转场，蜀汉不行了，好在叔叔伯伯们，遵照你爹的意思，苦苦维持着组织的运转。


所以，你要听话，你要懂事，你要努力。诚宜开张圣听...


这才是诸葛亮真正要表达的东西，接下来的第二段，也是围绕着1.3进行论证的。


二、咱们来到第二大段，


第二大段主要是教阿斗该怎么听话，在自己北伐离开后，该怎么当皇帝，主要涉及到三个方面。


[2.1]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讲的是什么？是法度，是在提醒阿斗不要利用自己的特权干预法治的公平。


[2.21]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


这是在讲用人，我不在的时候，文官该用什么人，我都给你选好了，你按照名单任用就好。


[2.22]将军向宠，性行淑均...


武官该用什么人，我也挑好了。事实上诸葛亮死后，阿斗确实是这么干的，除了早死的向宠，阿斗都是按照诸葛亮拉出的名单挨个重用，名单用完了实在不知道用谁，干脆就用了丞相的儿子。


[2.3]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这一段主要是对用人方针的总结，亲贤臣，远小人。在这里诸葛亮又提了几个人，侍中郭攸之、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都是忠贞善良、能以死报国的忠臣。


这几个人和[2.1]提到的人有什么区别？[2.1]提到的人，诸葛亮是让阿斗碰到事情要和他们商议，而这里主要是讲执行层面的贤臣，商议出来的结果，让陈震、蒋琬等人去执行。


三、咱们来到第三段


[3.1]在讲什么？讲的是相父靠得住。


这一段主要在讲往事，臣本布衣，讲的是三顾茅庐；后值倾覆，讲的是赤壁之战。


诸葛亮写着一段的目的是什么？其实是在打消阿斗对自己的看法，虽然阿斗可能根本就没有看法，但诸葛亮还是谨慎的提了一嘴。


什么叫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


诸葛丞相说的是谦虚的反话。三顾茅庐的时候，刘备不过是刘表的依附，所管辖不过一个县，军队的衣食供给，都要仰仗刘表，连刘备自己都急的坐在马桶上哭。


而诸葛亮呢？投降曹操的蔡瑁是他的妻舅，刘表是他姨父，哥哥诸葛瑾是孙权的心腹。


诸葛亮这么强势的资源，为什么窝在隆中种田？


曹操屠了诸葛丞相老家，他不想投奔；诸葛亮在隆中对里说刘表只知道自守，他看不上；至于孙权，诸葛亮明确说过，孙权能用自己，但却不能人尽其才，诸葛亮不想去。


诸葛亮如果当时不管投曹操还是刘表还是孙权，其实都能够有很高的位置，后续也混得不会差。


而投刘备呢？十年生死两茫茫，前路都不知道在哪里。诸葛亮是在这种情况下投的刘备。


诸葛亮说先帝不以臣卑鄙，但敖让以为，应该是臣不以先帝卑鄙，诸葛丞相太谦虚了。


再有就是后值倾覆，奉命于危难之间的事情，诸葛亮指的是刘备当阳战败后，自己孤身出使东吴，促成孙刘联盟。




当时是什么情况？诸葛亮见孙权于柴桑，舌战群儒，一场辩论大大促成了孙刘联盟的共识。


孙权一见倾心，惊为天人，直接对诸葛瑾说要不你把你弟挖过来算了，江东急需这样的人才。


这些事情，到诸葛亮写《出师表》，已经过去21年了。为什么诸葛亮要在这里讲这些？


其实他是想打消阿斗可能存在的戒心。毕竟阿斗是君，自己是臣，第一大段、第二大段全是在教阿斗怎么做人做事，没有几个皇帝会喜欢。


所以诸葛亮要通过回忆三顾茅庐和赤壁之战告诉阿斗，我没有私心，我并不是贪恋权力。


如果我有私心，如果我贪恋权力，那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刘备。


其实单论依托权力、享受生活。跟着妻舅蔡瑁投奔曹操，或者是投奔在江东根基已深的诸葛瑾都是很好的选择。


投奔曹操平台大啊，以诸葛丞相的才华，假以时日做个两千石的高官一点问题没有，假以时日混成晋朝开国功臣也是有可能的，或许曹魏以后干脆就没有司马懿什么事了，也未可知。


投奔孙权待遇好啊，在江东混，混的就是一个山头主义，孙权的政策就是容许大家搞山头，以和曹魏区别开来，有山头就有大量私人利益，这样生活才好嘛，大家才想着对抗曹魏嘛。


可是诸葛亮都没有选，而是坚定的选择了奄奄一息的刘备，还有什么可说的？


诸葛亮是想回忆往日的旧事，告诉阿斗，你放心，相父是值得相信的，相府没有私心，更不会害你，你要对相父有充分的政治互信，不要胡思乱想，以防止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


[3.2]在讲什么？讲的是相父有能力。


所以诸葛亮在回顾完历史，在讲完自己靠得住后，话锋一转，就开始讲故五月渡泸。渡泸干什么，当然是平定南中雍闿、孟获的叛乱。


诸葛亮这是要告诉阿斗，你看，你老爹去世后，危机四伏，人心惶惶，在相父的治理下，情况这不就好起来了么？


所以，从能力上讲，你也要持续相信我，夷陵之败，咱们蜀汉遇到了这么大的危机，现在不是照样兵精粮足了么？


所以我办事你放心！不要有疑虑，要相信我的能力，能带领大家走向更辉煌，这是有历史根据的。




[3.3]在讲什么？讲的是主张。


相父靠得住，相父有能力谈完了，接着就要谈相父准备干嘛了。


这个跟第二大段的主张不一样，第二大段谈法度、谈用人、谈亲贤臣远小人，这是务虚领域的主张，是诸葛亮希望阿斗做到的。


而第三段的主张，是要出兵北伐，这是诸葛亮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所以诸葛亮在[3.31]提出了北伐中原这个事。


而[3.32]则是向阿斗请求批准和保证，保证完成这个事，完不成你就治我的罪。


好的，我们来回忆一下。《出师表》这篇文章现在已经高度模块化，分为三大段，我们用[1][2][3]来区分。


第一大段的作用是开场锣：起、承和转


第二大段是诸葛亮对阿斗的要求：法度、用人（文、武）、用人纲领总结和用人补充


第三段讲相信相父，相父将要做什么：相信相父的忠诚，相信相父的能力，相父要北伐（表达观点、提出申请）。


通过三级模块化，《出师表》总共分为三个大模块，12个小模块。其实每个模块的先后顺序，组成部分都是有逻辑可寻的。


每个小模块的内容最多的也就是67个字，咱们其实只需要记住每个小模块的几十个字，然后通过诸葛亮的行文逻辑组合起来，就是738字的出师表了。


这篇文章是写给我未来的孩子的。教的不仅是怎么背《出师表》，更是一种学习方法。


家里有小孩的，大家可以试下，只要充分理解了诸葛亮行文逻辑，将整篇文章模块化拆散再重组，半个小时熟练背诵出师表，其实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