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在你的眼睛的微光下
迢遥的潮汐升涨：
玉的珠贝，
青铜的海藻……
千万尾飞鱼的翅，
剪碎分而复合的
顽强的渊深的水。
无渚崖的水，
暗青色的水；
我投身又沉溺在
什么经纬度上的海中。
周五傍晚，欢迎收听与你有约的咖啡旋律，手捧温热的咖啡，话尽难忘的岁月，我是主播XX。
这是一个让人精神萎靡、情绪低落、毫无精力的阴沉沉的日子，一个灰蒙蒙、冷冰冰、被浓雾污染、像霜冻一样潮湿的日子，一个水手们得知自己被船长哄骗上船来孤注一掷地追寻虚无缥缈的宝藏的日子。
在阴云的笼罩下，海风和海浪用力地摇晃着船只，让腐化的木板不住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与船舱上的几个破洞一同揭示这艘船所面临的窘境。在历经几次亏损的买卖之后，船长甚至拿不出多余的修缮船只的钱，只是向我们打包票这一次稳赚不赔，便将我们骗上了船。一般来说，就算买卖亏损了，对我们这些只负责干活的水手也没什么影响，大不了去其他的船上干活。可在出海几天后，我们才在船长和大副口中得知真正的目的地——一片传闻有海妖出没的海域，而不是往常贸易的岛屿。
尽管不满被欺骗和可能搭上性命的危险，但看着船长信誓旦旦的样子，大多数人选择相信他的话，而不是哗变夺下船只返航。我一边擦拭着甲板，一边看着坐在箱子上的船长拿着航海图比划。“应该离得很近了，可是怎么还没看见那座岛，而且天气的状况越来越差了。”他小声嘟囔道。我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正在缓缓地聚集。如果风暴真的来临，这艘破旧的船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一个问题。“要不要把帆收低一些？”我上前问道。船长听到我的疑问，缓缓地站起身来，用他那豺狼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令我有些害怕。过了好一会，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说道：“不用！你去叫大副通知大伙，现在拉满帆全速前进，我们要在风暴来临钱赶到目的地。”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成功做到了。逃离风暴的举动失败了，但在风暴的裹挟下，这艘船被成功送上了船长魂牵梦绕的小岛的岸上。“马上抛锚，拿好武器下船，我们要去找那传说中的海妖了。”船长朝天按下火枪的扳机，大声喊叫道。这副样子，让我有点相信那些说他曾经做过海盗的传闻。我们顾不上调整船停靠的位置，带着武器冲进了岛上的密林中。耳边除了同伴的喘息和风雨的呼号，似乎还隐约有一阵悠扬的歌声。“是海妖，它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船长迎着风得意地大笑。
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我们逐渐接近岛屿的中心。只一个转角，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呆立在原地。绿树环绕的湖泊中央有一头怪兽在轻声歌唱，它大概两人高，有着湛蓝色的光滑皮肤，背上顶着灰色的巨壳，用四个叶片状的鳍拨动水面，而他的身后就堆叠着传闻中那数不尽的金银器。它与我们想象的海妖的样子大相径庭，但这并未影响船长的决断。他和大副毫不犹豫的开枪打伤了海妖，接着下令其他水手用绳索将这只巨兽捆住，然后呼唤众人肆无忌惮地开始搬运堆叠的财宝。一时间，众人都像疯魔了一样，欢呼着拼命往口袋和箱子里塞着珠宝。而船长盯着在地上痛苦地嘶鸣着的海妖，狡黠地笑道：“价值连城的可不只这些金银，你们把这只海妖捆紧一点，把他也拖到船上。”我看着海妖，它的瞳孔闪烁这微光，倒映出众人的样子，不知道它是否有思想，这幅景象又让它有什么感触。
忙活许久，直到财宝几近被搬运干净，众人才回到岸边。这时候大副火急火燎地跑到船长身旁：“我们不熟悉这里的潮汐，因为落潮，现在船只在沙滩上搁浅，而且风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物资也不够我们继续在岛上等待几天。”船长听了之后皱起眉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在沉默中，他突然抬起枪口指向大副，无视大副惊愕的神情扣下扳机，接着向众人大喊：“船上还有一搜小艇。但要带着珠宝的话，可没办法带那么多人走。有本事活下来的，就跟我走。”接着，就像下船时一样，他朝天空射击，人们也随之开始行动，排除掉自己身旁的竞争对手。而我则在慌乱中躲到已被拖到海边的海妖身后不停地颤抖，同时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发出声音，伴随着一声声嘶吼昏死过去。
直到身旁响起一阵哀婉的旋律，我才慢慢睁开眼睛，无力地起身回头环视海滩。在这浓雾积成的低矮阴暗的天幕下，是颜色变得怪异的海水，这无垠的海滩的不深而又多沙的海水，没有一丝波纹，没有一点运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海水成了浑浑的水、油腻的水、停滞的水。船仍在沙中陷着，天色也依旧昏暗，不同的是，沙子上原本排列着的财宝都消失不见，代替的是由倒下的往日同伴所构成的人间炼狱。甚至，他们的口袋都被掏得一干二净。我无言地站立着许久，才转身捡起地上的刀，去割断海妖身上的绳索。因为体型过于庞大，没有人会愿意用装珠宝的位置来运这头巨兽，更何况小艇根本承载不了它的重量。可能是由于生命力顽强，在我割断绳索后它立刻就能挺起身来，似乎枪伤已无大碍。我靠在它的身上，注视着它闪着微光的眼。它继续在歌唱，似乎在为海滩上的人们哀悼，也可能只是它的天性使然。无论如何，最后的记忆里，我爬上了它的背。随着它缓缓步入海中，我眼中的天上的云不断变化，视野又再次昏暗下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已躺在港口的海滩上，被几个渔民团团围住。噩梦般的一切似乎从没发生过。或许这是一场怪异的关于海妖的梦，如果我怀中没有多出一枚金币的话。只不过比起那头湛蓝的巨兽，真正的海妖更像是岛上的那些珠宝，是人内心的贪欲。
今天的咖啡旋律到这就结束了，我是主播XX，代表编辑巽言，感谢你的聆听，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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