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那些成年后才读懂的书

每个人在成长的路上都经历过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时期，每天都会问很多的问题，就像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有时候大人被问烦了，会回我们一句：“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长大了就会明白？小朋友看到的世界和大人看到的真的不一样吗？长大后终于得到了答案，是的，确实不一样。说不准界限到底在什么时候，但当我们发现重看以前的事物却有了不同的感悟时，我们已经悄然长大，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了。

成年后才读懂的书有很多，今天就来聊一聊《城南旧事》吧。

小学课本上有一篇《冬阳·童年·骆驼队》，以第一人称讲述了骆驼队来卖煤的事情。关于骆驼为什么带着铃铛，爸爸说骆驼怕狼，戴上了铃铛，狼就吓跑了。但我说是因为赶骆驼的人怕路上寂寞才给骆驼戴上铃铛的，增加路上的趣味。你看这就是小孩子和大人看待事情的不同。这篇课文其实《城南旧事》的序言，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小事，却感觉挺有趣的，于是便去看了全文。

当时看的时候，思维跟英子基本相同，不觉得惠安馆的疯女人秀贞有什么可怕的，和她成为了朋友，还帮她找到了女儿，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分不清荒地上的男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说他是为了供弟弟读书留洋，还说要带英子去看海，但他实际上是一个小偷，当便衣警察因为英子手上的小铜佛而抓走了男人时，还觉得要是英子没有跟警察说话就好了。促成住在家中的兰姨娘和德先叔的姻缘，英子真的是有勇有谋。不理解宋妈明明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抛下他们在自己家里打工，讨厌宋妈的丈夫，也会觉得英子的父亲过于严厉。

如今长大成年了，再回看《城南旧事》，以前只是觉得有点伤感的故事，已变成刀子一样，让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也变得不能理解英子了。

秀贞为何会疯？只因她把爱情奉为了真理，却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她爱上了大学生思康，两人偷偷私通，被秀贞母亲发现后，要他们成婚，可是造物弄人，偏偏这个时候，思康收到了家中母亲病重的电报，匆匆地回了老家，从此再没有回来过。而秀贞在思康走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她不敢告诉思康，既然思康说了卖田卖地都会回来娶她，她便痴痴地等，女儿出生了都没等到，六年过去了还是没等到。我不禁怀疑，思康到底是否真的收到了母亲病重的电报，还是说他只是不想跟秀贞成亲而撒的谎呢？在那个年代，未婚的女人生下孩子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可能这辈子就毁了，秀贞的父母为了她的后半生，将孩子遗弃在了齐化门城根子底下，骗秀贞说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秀贞无法接受自己被思康抛弃的事实，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没了，她只能变成别人口中的疯女人。可她真的疯吗？我觉得未必，她只是坚信女儿还活着罢了。当英子在暴风雨中将妞儿送到秀贞面前的时候，秀贞才是真的疯了。

小时候觉得好事就得赶紧去做，迟一秒钟都不行，但长大了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厉兵秣马，越是好事、大事，越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和铺垫，不然可能适得其反，好心办了坏事。英子得知了好朋友妞儿是她父母在齐化门城一带抱回来的，脖子上的胎记也和秀贞描述的女儿一模一样，便认定了妞儿就是秀贞的女儿，没有跟任何大人商量，在暴风雨之夜着急忙慌地将妞儿送到秀贞面前，告诉她这就是小桂子。

秀贞彻底疯了，她仅仅是比对了一下胎记的位置，就认定了妞儿是自己的女儿，不顾外面天气多么的恶劣，拉着妞儿就要带她去天津找父亲。在秀贞的世界里，女儿已死这件事已经被推翻，那么思康一定是还爱着她的，只要她带着女儿去找他，他们一家三口变可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早在六年前就应该成了的婚事，现在一定还作数。她已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最后，秀贞带着妞儿在暴雨之中去赶火车，两人一同葬身与铁轨之上。

倘若英子不那么着急让她们相认，而是跟家中的长辈们商量一下，慢慢的给秀贞一个过渡时间，会不会，秀贞和妞儿就不会死了呢？况且妞儿到底是不是秀贞的女儿还未可知呢。有人说是英子间接杀了秀贞和妞儿，但这能怪她吗？她只是想让苦命的母女团聚，她也不知道秀贞会疯成这样，会不管不顾地去拦火车啊，她也是好心。但不怪她吗？倘若她不去管别人家的事，或者说管的周全些，故事可能有个更好的结局。

书中另一个意难平是宋妈的故事。宋妈是乡下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刚出生不久便到城里来当奶妈，为全家人讨生计。因为奶水好，又勤快，宋妈变成了英子弟弟的奶妈，兼顾照顾英子的弟弟妹妹们。本来用工的折子写的是一年又四个月宋妈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因为主人家的孩子都舍不得宋妈，且这家人待宋妈挺好的，宋妈便留了下来，一呆就是四年，这四年间，宋妈会把平安信和工钱都寄回乡下去，但宋妈的丈夫还是会来城里找她，不为别的，就为了向她要钱，因此英子全家人都不喜欢宋妈的丈夫。宋妈常给远在乡下的自己的孩子做衣服鞋子什么的，跟英子他们说她的儿子小栓子如何如何活泼可爱。直到有一天宋妈的侄子来看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孩子的情况，宋妈才起了疑心，让会写字的英子帮她写信回家询问孩子们的情况，结果很快宋妈的丈夫又来了，这一次，他终于说出了实情。宋妈的女儿小丫头，在宋妈刚在城里找到工作那天，就被丈夫在城里卖掉了，而小栓子也前阵子被水淹死了。这两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宋妈身上，她带着英子去丈夫说的卖掉女儿的地方去找，还说要是小栓子在，小丫头卖了就卖了吧，但小栓子没了，得把小丫头找回来才行。她们自然是白跑了一趟，儿子死了，女儿也找不回来，宋妈只好辞去了城里的工作，跟着丈夫回乡下去继续生儿育女了。

小时候看这段，觉得宋妈如果不来城里，她的孩子就不会没了，觉得她最后跟丈夫回家是一家团圆，不用再给别人当下人了。可如今看来，宋妈跟丈夫回家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宋妈的丈夫好吃懒做，又重男轻女，自己没本事，靠宋妈去城里当奶妈来维持生计，还染上赌博的陋习，儿子死了也没告诉宋妈，怕不是只想着宋妈留在城里，就能定期给他钱花，万一回来了，这笔收入就没有了，所以才瞒着宋妈。在这样的家庭里，宋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无非就是沦为生育机器，还得抗下家里家外的所以事务。回家的宋妈不再是下人，却比下人还不如。

初看《城南旧事》，觉得天真可爱，只是一次次的离别，让英子成长。再看《城南旧事》才发现这字里行间蕴含了多少人间疾苦，放下书本，只剩下长长地叹气和沉默。这才是真正的疼痛文学吧，没有刻意的渲染，淡化了是非观，用俏皮诙谐的文字写出了时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