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宰相王安石》2：王安石为什么不愿意当京官？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小谦聊好书》，今天我们继续聊毕宝魁的《大宋宰相王安石》。

上期节目我们说到，王安石来到京城汴梁，参加进士考试，在京城准备进士考试的过程中，王安石结识了很多人，其中有两个人和他关系特别好，一个是李通叔，还有一个就是和他后来同属于“唐宋八大家”的曾巩。

提起宋朝的进士考试，其实它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考生要经过几次筛选。从各州府经过考试选拔出来的举子可以直接参加礼部试，太学的学生则要经过本校的考试进行选拔。淘汰的学生则不能参加下一轮即礼部的考试。礼部考试在秋季进行，通常称之为“秋闱”。被录取后则可参加来年春天的殿试，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关键性考试，决定最后的录取和名次。殿试因在春天举行，故通常称之为“春闱”。

李通叔参加太学考试，没考上，这意味着他不必等待参加秋闱，于是他就告别王安石回乡探望父母。可在归乡的路途中，他所乘之船在建溪中因溪水突然暴涨导致翻船，李通叔溺水而死。

再说曾巩，曾巩顺利进入了秋天的礼部考试，可是在这场礼部考试中曾巩也不幸落榜，他也告别了王安石。

转年就是庆历二年（1042）春天，王安石参加了竞争最激烈的殿试，王安石的试卷让主考官赞不绝口，当即决定把状元给王安石，可谁也没有想到，宋仁宗看到王安石的试卷之后，竟然把王安石改成了第四名，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王安石的试卷中有这么一句话，叫“孺子其朋”。孺子就是小孩子。《左传》里面有这么一个记载，说春秋的时候，齐景公跟儿子做游戏，自己嘴里咬着绳子扮着牛，让儿子牵着走。结果儿子一不小心摔倒了，直接把齐景公的牙齿都拉断了，从此留下“孺子牛”的典故，后来鲁迅写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样的诗句就是用的这个典故。这是我们最容易想到的故事，但实际上王安石在这里用的并不是这个“孺子牛”的典故。

在《尚书》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看见没有？王安石可是连一个字都没有改啊。《尚书》里的这句话是周公对周成王说的，之前我们聊《翦商》的时候说过，周朝刚建立的时候，周成王年龄比较小，这个时候是周公辅政，所以这句话其实是长辈对晚辈的一个告诫，如果要翻译的话，有两种译法。第一种译法是：“你这年轻的小孩子啊，今后和群臣要像朋友一样融洽相处。”第二种译法是：“你这年轻的小孩啊，赶快和群臣一起到新建的都城洛邑来啊！”不管是哪种译法，我相信你都能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告诫。说到这儿你可能明白了，王安石引用这句话，不就有点把自己当长辈，把宋仁宗当晚辈了吗？那宋仁宗肯定不乐意啊！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朋”这个字让宋仁宗联想起了朋党，这就要命了！朋党就是文人士大夫之间形成的政治集团，朋党一旦出现，这些小集团就会互相斗争，表面上看好像他们只是政见不合，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是对人不对事，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这边的人哪怕犯了事都百般遮掩，甚至推卸责任，而对方那边的人犯点小错就会被己方无限放大，甚至直接冤枉对方阵营的人，以削弱对方的实力，这是宋仁宗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不愿意让王安石当状元，不过王安石这份卷子也确实答得很好，所以宋仁宗虽然不高兴，还是给了王安石全国第四的名次。

本来应该是状元，结果因为一句话变成了全国第四，如果你是王安石，你是什么心情？肯定非常郁闷，非常委屈，非常懊恼，非常愤怒，对吧？可你猜王安石这个时候是什么反应？他， emmmmmmm，没有反应。

王安石这辈子都没提过自己曾经中过状元这码事，甚至连在诗文里阴阳怪气皮一下的记录都没有。因为在王安石眼里，这个名次根本就不重要，科举考试只是他实现理想的一条必经之路而已，因为只有通过考试，他才能有机会做官，这才有实现理想的基础。

我在这里顺便说一句，这一年的科举考试取得第二名的王珪、第三名的韩绛、第四名的王安石后来先后都做了宰相，一榜中出三名宰相，而且这三人又是连名，这在科举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当然这是后话。

王安石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所以接下来他就有当官的资格了，朝廷给他的第一个官职是“签书淮南判官”。宋朝的签书判官是行政大州府设置的幕府中的高级官员，在佐吏中地位较高，综理该州府行政长官的一切事务，大体上相当于现代秘书长的职务，是一个比较重要而又繁忙琐碎的工作。由于判官的工作具体而又琐碎，白天基本上没有时间看书，王安石就在夜晚抓紧时间苦读。也正由于直接接触了社会生活，对于官场中的一些弊端和百姓的困苦有了更直接的感性认识，王安石所思考的问题更加深刻复杂，而他也感到自己的知识越发不够用了。于是，他更自觉地去学习一些有关治理社会方面的知识。明明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当上了官，而且白天工作还特别忙，王安石却还是每晚读书到深夜，想想今天的我们，还有多少上班族会在每天晚上读书到深夜呢？我前阵子在网上看了一个段子，说很多人工作日都是这样：“我常常火急火燎的下班赶回家，然后无所事事的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堆网友惊呼：“哎呀，这不就是我吗？”对，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对于很多人而言，读书就是为了考试，换句话说，只要不考试，就不读书。白天工作就够累的了，晚上还不得好好玩啊！我们知道宋朝没有宵禁，而且经济很繁荣，所以宋朝人晚上夜生活是很丰富的，像王安石这样的官员生活条件肯定比普通老百姓要好，而且他工作的地方还是扬州，所以你可以想见，绝大多数官员晚上肯定都玩的特别嗨，王安石是绝对的异类，但是如果你不知道王安石晚上是在读书，光看王安石第二天的精神状态的话，你可能会觉得，王安石前一天晚上一定是和其他官员一样出去嗨了！诶，王安石的上司韩琦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韩琦可不是一般人，之前在聊《诗的味道》的时候我讲过范仲淹曾经在西北抵御西夏的入侵，其实当时韩琦也在那里，正是他们两人的合作才缓和了西北局势，当时在边境有民谣说：“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就是说的范仲淹和韩琦。他们在西北的优异表现宋仁宗都看在眼里，但上期节目我们说了，这会儿吕夷简是宰相，有他在，范仲淹是不可能回到朝廷的。可偏偏吕夷简这个时候由于年纪比较大了身体不好，所以主动辞去了相位，回家养老去了，于是宋仁宗赶紧把范仲淹和韩琦调进京，范仲淹一回京就向宋仁宗提出要改革，于是庆历新政就这么开始了。可是反对革新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们弹劾了宰相杜衍的门婿，范仲淹推荐的集贤校理、进奏院监察官苏舜钦，最后苏舜钦以监主自盗的罪名而被除名，即开除公职而成为一个普通百姓。因他是宰相的门婿，是参知政事推荐的人，这两个人都有用人不当的责任，因此宰相杜衍和相当于副宰相的范仲淹也都遭到弹劾，二人被迫引咎辞职。同时，坚决支持范仲淹的富弼、欧阳修和韩琦被指责与范仲淹等人搞“朋党”，也统统被赶出了朝廷，韩琦出任扬州知州，成为了王安石的上司。

王安石工作非常用心，而且效率极高，韩琦很欣赏他的工作能力，可是王安石每天上班都是踩点来，而且白天的时候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经常打瞌睡，于是韩琦就在想，王安石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嗨啊，所以才耗尽了精力体力，以至于白天精神状态这么差？

于是韩琦好心劝诫王安石说：“你还年轻，还得读书，千万不要不学无术。”王安石听到自己的上司这么说自己就很无语，我明明每天晚上都在读书好吗？谁不学无术了？王安石知道，韩琦这是误会自己了，不过他并没有跟韩琦解释什么，他觉得这样做没什么意义，毕竟读书是给自己读的，管别人怎么说呢？再说了，当时在场的可还有其他人呢，强行为自己辩白，也会让韩琦很难堪。

转眼间，三年任期已满，王安石要离开扬州了，按照宋朝的制度，及第的进士在前三年任职期满之后，可以由本人提出申请，到有关部门去应试，求得馆职。馆职即史馆或翰林院中的职务，是比较清要之职，出任馆阁职事，意味着成为皇帝秘书班子的一员，那就可以经常接触皇帝和权要大臣，容易被发现而受到重用，所以这其实是升官的捷径。那你就可以想见，当时多少官员都要去考这个馆职，可是王安石偏偏不想考这个馆职，为什么呢？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按照当时的规定，一旦考中而被录用为馆职，任期必须满一年才能允许调动，馆职的工作职务虽然比较清高，但收入却比其他各部或地方官职要少得多。王安石当时的家庭负担比较重，如果自己留在京师任馆职，俸禄剩不下多少，家庭生活就会出现困难。而且王安石这时结婚刚刚两年多，妻子也不能随自己住到京师来，因为京师的消费水平要比地方上高得多。

另一个原因是王安石重视实务，他想要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能够尽量发挥自己的才能为社会，为朝廷，为百姓做一点实际的事。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而在京师任馆职就很难做到这一点，还不如到地方上去当个小官，倒可以做点实际的工作。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因此，尽管有几位要人推荐，王安石还是没有去参加选拔馆职官员的考试。于是，朝廷就任命王安石为鄞县（今浙江宁波）县令。那么，到了鄞县之后，王安石为百姓做了哪些事情呢？这就是我们下期节目要聊的内容。

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希望听了以后对你有所启发，下期节目我们接着聊。

本期书单：

1.《大宋宰相王安石》，毕宝魁著；

2.《易中天中华史：王安石变法》，易中天著；

3.《王安石：立于浊流之人》，三浦国雄著；

4.《最美宋词》，苏樱著；

5.《文人政治的一曲悲歌》，赵明著；

6.《左传》；

7.《尚书》；

8.《翦商》，李硕著；

9.《诗的味道》，高盛元著.

撰稿：小谦

讲述：小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