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与执拗》1：司马池为什么不愿意当谏官？

你好，这里是《小谦聊好书》第二季，今天我们要聊的书是《宽容与执拗》，作者是北大历史系教授赵冬梅老师。赵冬梅老师是宋史专家，而且也多次登上过《百家讲坛》，这本《宽容与执拗》就是她最近出版的一本司马光的传记。

关于司马光，绝大多数人有这么三个印象：

第一，他小的时候曾经砸缸救过人；

第二，他是《资治通鉴》的作者；

第三，他是王安石变法的坚定反对者。

仅凭这三条就能概括司马光这个人吗？当然不能，所以我们需要回到历史深处，去看看真实的司马光到底是什么样的。

首先我们不得不提到司马光的出身，有一种说法，说司马光是司马孚的后人，这个司马孚就是司马懿的弟弟。如果你熟悉三国的故事，应该知道司马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太能活，熬死了很多敌人，击败了曹爽，在魏国幼主曹芳即位之后成为了魏国实际的掌权者，他的孙子司马炎更是统一全国，成为西晋的开国皇帝。而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比他还能活，竟然一直活到了西晋建立之后，九十多岁才寿终正寝，而且一直为司马家篡权这事耿耿于怀，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大魏的臣子，司马家篡位他无力阻止，但是他内心是不认可的。不过司马光是司马孚后人的这种说法也遭到了一些人的质疑，所以真实性还有待进一步考证，而且在宋代以前，司马家已经成为了平民，所以就算他真的是司马孚的后人，这个时候也已经没落了。

可是到了司马光的祖父司马炫这一代，家族终于迎来了转机，司马炫考中了进士，并成为了县令，虽然官职不高，而且去世得早，但对于司马家族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

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也很争气，27岁便考中了进士并做了官，司马光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司马池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员呢？他可以说是一个又温和又硬气的官员。他对上级的抗议走的都是温和路线，坚定、理性，不羼杂任何意气用事的成分。而且事后不管对方反应如何，他自己总能做到谦和有礼，不巴结、不对抗。所以，尽管他遇到的上级不一定都很赏识他，但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最多不给他写推荐信罢了。对于违反常理、良心和原则的上级意志，他理性抗议，温和坚持，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这就使得司马池获得了良好的声誉。

司马池一开始在地方当官，也是频频调动，司马光就跟着他来回搬家，后来他和庞籍一同来到京城，担任群牧判官，年仅八岁的司马光跟随父亲来到京城，亲眼见到了京城的繁华，并且明白了声誉对于一个人的仕途有多重要，因为司马池之所以能来到京城做官就是因为当时的枢密使兼群牧制置使曹利用看中了他良好的声誉，事实证明，曹利用没有看错人，因为司马池上任之后，马上就做了一件事证明自己并非浪得虚名。

当时，很多大臣从群牧司买马，都是赊账。群牧司的账面上欠款很多。曹利用派司马池去追债。你可以想见，这是一个很难办的差事，可谁也没有想到，司马池几天的时间就搞定了，他是咋做的呢？

原来，司马池查过账之后，发现自己的上司曹利用就欠了很多买马款，于是他主动找到曹利用，让曹利用先把欠款缴纳了，然后他再去找别人。理由当然很充分了，你作为群牧司的长官，难道不应该以身作则吗？你缴纳了欠款，我才好工作啊！面对司马池，曹利用的反应是大惊，他说他下边的人跟他说都缴过了，原来自己被骗了啊！我们也不知道曹利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这儿演戏，总之他确实立刻命人补缴了自家的欠款，有了他的表率，司马池之后的工作才得以顺利开展，最终仅仅几天的时间就把所有欠款都追缴回来了！

对于司马池而言，上司让他讨债，他竟然第一个向上司本人讨债，这其实是需要勇气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得罪上司的准备，但没想到曹利用竟然立马还款，十分配合他的工作，这就让司马池对曹利用极为敬佩，同时也给自己的儿子司马光上了一课。

可政治斗争总是残酷的，司马池进入群牧司工作还不到一年，曹利用就倒台了，先是被革职罢官，解除了枢密使之职，而后被一贬到底，押送房州（今湖北房县）安置（限制居住）。走到襄阳驿站的时候，在押送宦官的一再刺激之下，最终上吊自杀，他的党羽也纷纷落马，但是司马池却未受牵连。原因很简单，司马池和曹利用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司马池并没有刻意去巴结曹利用，他们私下也没什么交情，自然不能算是曹利用的党羽。

现在，曹利用倒台了，刘太后身边的得宠宦官皇甫继明高兴了，因为他还兼管着估马司，专门负责给马匹定价，然后收购。皇甫继明提出，自己掌管估马司有盈利，请求论功行赏，给自己升官。估马司是群牧司的下属单位，有没有盈利，得群牧司核查确认。核查的结果是“查无此事”。盈利是谎报的，可是鉴于皇甫继明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群牧司上下都打算顺人情说好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让皇甫继明升官得了。但是，这件事最后愣是没能成。因为有一个人拦着不签字，这个人就是司马池！

皇甫继明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后来司马池群牧判官任满，按惯例应当升任开封府推官，可是皇甫继明从中作梗，把开封府推官改成了耀州知州，于是司马光只能跟随父亲离开京城，前往耀州。

此时刘太后执掌大权，司马池得罪了她最信任的宦官，这就注定他将来的仕途可能会非常坎坷，甚至会被一贬再贬，但司马池很幸运，因为没过多久刘太后就去世了，宋仁宗终于能够亲政了，他立即召司马池回京担任谏官，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多少人梦寐以求，但是司马池竟然拒绝了。司马池之所以拒绝，其实和宋仁宗有关。

宋仁宗15岁的时候奉刘太后懿旨，娶郭氏为皇后。郭皇后的祖父是国初勋贵郭崇，母亲是太宗李皇后的姐姐。郭皇后出身高贵，有点小脾气，宋仁宗一点都不喜欢她，而是喜欢张美人，可是他又不敢挑战刘太后的权威，所以只能立郭氏为皇后，可现在刘太后死了，他就没有顾忌了，他开始宠幸尚美人，冷落了郭皇后。身为皇帝沉湎女色，这是司马池特别看不惯的，而谏官本来就是要提意见的，司马池如果当了谏官，肯定会拿这事劝谏宋仁宗，最后肯定会惹怒宋仁宗，给自己带来灾祸，所以司马池拒绝当谏官。你还别说，司马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这个尚美人仗着宋仁宗的宠幸，越来越不把郭皇后放在眼里，有一次竟然直接当着宋仁宗的面对郭皇后出言不逊，郭皇后火冒三丈，“噌”的一下站起来，抡起巴掌直击尚美人的小脸儿。宋仁宗反应也很快，立马跳起来英雄救美，结果郭皇后这一巴掌直接就打在了宋仁宗的脖子上！可以想象，郭皇后顿时“石化”，跪倒在地。这下宋仁宗也火了，便决定废后，宰相吕夷简表示坚决支持宋仁宗的决定，于是宋仁宗宣布郭皇后自愿出家，封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居长乐宫。这个时候，代表着正义的谏官和御史台官连连上疏，持续抗议，最终被宋仁宗一股脑儿赶出了开封。这拨谏官里，最著名的就是范仲淹。你可以想见，如果司马池这个时候也是谏官，他肯定也会参与这次劝谏，那最后的结果肯定就是得罪了宋仁宗，被赶出京城。

当然了，宋仁宗当时并不知道司马池拒绝当谏官的真实理由，反倒觉得司马池不是那种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官迷，这太难能可贵了啊，所以他不但没有计较，还给了他一个“直史馆”的头衔。“直史馆”从字面意思上看应当是在史馆工作，负责修史。但是，在这儿，它只是一个荣誉头衔，专门表彰道德高尚、学养出众的文官，你就可以想见宋仁宗对司马池的欣赏。

几年之后，宋仁宗提拔司马池做御史台的侍御史知杂事。御史台是宋代的纪检监察机关，侍御史知杂事是副台长，专门负责处理台中日常事务。之后，司马池还做过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副使。从盐铁副使的位子上任满下来的时候，司马池又遭遇小人陷害，被压低职务和待遇，这时候，又是宋仁宗亲自出面，让司马池得到了天章阁待制的虚衔和知河中府的职位。天章阁是宫中的藏书楼，专门收藏皇帝的御集。天章阁待制是高级文官的荣誉头衔，皇帝侍从，光荣无比。

有“孤介之节”，做一名不攀附权势的“孤臣”，与天子建立特殊关系，只效忠于皇帝，对于其他任何的派别或者权势，不巴结，不投靠。这是司马池留给司马光的极其重要的政治遗产。

好，司马池的故事我们就讲到这里，从下期节目开始，我们就正式进入司马光的故事，一起来看看司马光是怎么成长的，下期见！

本期书单：

1.《宽容与执拗》，赵冬梅著；

2.《资治通鉴》.

撰稿：小谦

讲述：小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