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与执拗》2：司马光是神童吗？

你好，这里是《小谦聊好书》第二季，今天我们继续聊赵冬梅的《宽容与执拗》。

上期节目我给你讲了司马池的故事，相信你已经明白，司马光是典型的官僚子弟，而且司马池不管在哪儿做官都会带着司马光，所以司马光从小不但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还可以跟着父亲到处见世面，自然会比别的小孩儿优秀。

我们很多人都听过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但是对于司马光而言，童年中的另外两件事可能比这件事对他还重要。

第一件事发生在司马光五六岁的时候，当时他在摆弄青核桃，他的姐姐看到后，就想帮他剥核桃皮，却怎么也剥不下来。姐姐走了以后，家里的婢女把核桃放到热水里一烫，皮就很容易地剥掉了。姐姐回来看到核桃皮被剥掉了，就问司马光是谁剥的。结果司马光说是他自己剥的，姐姐还没说什么，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突然出现，批评了司马光，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吹牛说谎呢？原来，司马池刚才目睹了全过程，而司马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上期节目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所以他当然不会容忍司马光的这个行为，于是赶紧出现批评了司马光。不敢谩语，做一个诚实的人，这是司马光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教诲。这个教诲，他终身铭记，一生践行。后来，司马光的学生刘安世考中进士，正式参加工作之前，请司马光给他一句可以置之座右的铭言。司马光说：“其诚乎！”刘安世又问“行之何先”，司马光答：“当自不妄语。”不妄语，不谩语，意思都是不撒谎吹牛。

司马光童年经历的第二件重要的事发生在寿州的安丰县。当地丁家有个孩子，十几岁就已经气度不凡，书背得滚瓜烂熟，文章写得字字珠玉，是全县闻名的神童，于是这个丁家孩子就成了司马光家里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给司马光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司马光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后来司马池和庞籍被曹利用看中，到京城担任群牧判官，这个我们上期节目讲过。司马池和庞籍很快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一年司马光8岁，庞籍的儿子庞之道11岁，由于司马池和庞籍关系好，司马光和庞之道也经常在一起玩，而偏偏这位庞之道也是个神童，家里人又没少把司马光和庞之道作比较，让司马光再次受到了刺激，以至于将近四十年之后，当司马光回忆起这位童年伙伴时，仍然自叹弗如，说自己跟庞之道比，就像把土块瓦片跟珍珠美玉放在一起。

其实司马光并不笨，只是不善于写那种辞藻华丽、讲究对偶排比、形式大于内容的文章，而这种文风在他和庞之道开始学习写文章的时候是最流行的，庞之道就很擅长，所以在当时的人看来，庞之道就比司马光有出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司马池的教育方式有点问题。司马光六岁就开蒙读书，可是司马池为儿子选的启蒙教材竟然是《尚书》。《尚书》包含古代圣王的政治思想，文字非常古奥，司马光根本就看不懂，而且司马光记忆力也不好，总是要比其他孩子多花很多时间才能记住书中的内容。你可以想见，司马光学习《尚书》有多痛苦。

司马光七岁的时候，偶然听到老师在给别的学生讲《左传》。《左传》是历史书，故事性很强，跟《尚书》相比，文章夹叙夹议，内容具体而实在。司马光听懂了，也听进去了，一下子爱上了《左传》。回家之后，司马光把自己听到的讲给家人听，讲得头头是道，让司马池和夫人感到十分惊喜。从《左传》开始，司马光爱上了读书，也找到了自己的兴趣，那就是历史，那个时候的司马池做梦也不会想到，司马光后来会写出《资治通鉴》。

这件事很值得我们今天的家长反思，我们是不是经常拿自己孩子的缺点和别的孩子的优点比较，希望能够激励孩子发奋学习，可最后却在无意中给孩子施加了太多压力，反而不利于他们的成长呢？我们是否一直在努力培养孩子阅读的习惯，却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兴趣点究竟在哪儿呢？

说回司马光，司马光虽然没少被自己的家人拿来和庞之道比较，但是他不知道的事，在庞之道的父亲庞籍看来，司马光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孩子，可以说庞籍是第一个真正欣赏司马光的长辈。庞籍由于和司马池关系好，所以经常去司马池家里做客，按照当时的礼节，客人来了，家中男孩要出来拜见，拜见之后，若要陪同，则当垂手侍立。有一次庞籍来访，当时只有八九岁的司马光拜见完庞籍之后，就恭恭敬敬地在一旁侍立，从头到尾都在认认真真地听大人讲话，而且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还听进去了，这就让庞籍十分惊讶。后来再来司马池家里的时候，庞籍就经常找司马光聊天，对司马光是越看越喜欢，后来还给司马光的仕途提供了很多帮助，这个我们后面再说。

除了庞籍之外，还有一个长辈特别欣赏司马光，这个人叫张存，他和司马池是同一年中的进士，后来就各自去地方当官，但是在宋仁宗景祐四年的时候，张存奉调回京，出任三司户部副使。当时，司马池是三司盐铁副使，等于说他们两人现在同在三司供职，这个时候司马光19岁。张存到司马池家拜访，见到了年仅19岁的司马光，甚是喜欢，当场决定把自己十五岁的三女儿许配给司马光为妻。

后来到了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张存以八十八岁高龄辞世。司马光接获丧报，泪如雨下，但他当时正在御史台工作，按规定不能离岗，无法往灵前致祭，只好为文以祭，表达哀思。时隔三十四年，他在祭文中回忆起这件事，仍然对这位岳父大人“一见许婚”的非凡举动充满了感激。

张存的眼光真的很准，就在他许婚的第二年，20岁的司马光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就以全国第六的好成绩高中进士，张存简直乐开了花，赶紧给女儿和司马光举行了婚礼，司马光也很快得到了华州判官的职位。

司马光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工作，而且也成了家，可是他却不希望离自己的父亲太远。司马光担任华州判官的同时，司马池担任同州知州。同州、华州相邻，所以司马光经常到同州去拜见父母，同享天伦之乐。后来司马池奉调出任杭州知州，司马光又随着调到苏州，担任签书苏州判官事，仍然有大把的时间陪侍在父母身旁。可以这么说，父亲调到哪里，司马光就跟到哪里。听到这儿，你可能会觉得司马光的做法很奇怪，可是在当时，司马光这么做是得到很多人的赞许的，原因很简单，那个时代特别重视孝道，而司马光这么做恰恰就是他作为儿子对孝道的主动践行，自然得到朝廷的支持。

这个时候的北宋在西北方向面临着巨大的战争威胁，这个威胁来自党项族建立的西夏政权，此时西夏的皇帝正是大名鼎鼎的元昊。元昊野心勃勃，不断地发动战争，在三川口战役中大败宋军，这下朝廷开始重视西北防务，其中一条重要的政策就是增兵。

随着战争形势的恶化，增兵潮最终还是波及了普通百姓，先是陕西，然后是河北、河东、京东、京西，最后是全国各地。康定元年下半年，宋朝政府下令各地都要添置弓手，增加地方武装。弓手是一种县级的民兵。弓手的数量与本县人口数量成正比，最高的万户县三十人，最低的千户及不满千户的小县十人。弓手通常由本县富户家的男丁轮流担任，在县尉的领导下缉捕盗贼，维护本地治安。法令本来规定，本县不得随意占用弓手从事其他工作。然而，现在军情紧急，朝廷下令，弓手也要按照军队编制组织训练。

司马池明确反对在两浙添置弓手，所以和司马光合作写下了名为《论两浙不宜添置弓手状》的奏状，可就在这篇奏状完成后不久，司马光便经历了丧母之痛，根据当时的制度，司马光需要辞去工作为母亲守孝三年（实际是27个月），可是司马光没想到，一年以后，父亲也离开了他，在为父母守孝的这六年（实际是54个月）中，司马光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读书写作，一是观察思考。

这一阶段，司马光的阅读重点是他自幼喜好的史学，而且在看历史的过程中，他还写了一系列史论，对很多历史人物做出了自己的评判，并且还能联系现实生活，做更深度的思考。

后来，司马光守孝期满，重新出来做官，他的职务是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是滑州（今河南北部滑县一带）知州的属官。然而，他复出后的第一站却不是滑州，也不是开封——开封他肯定是要去的，他要去人事部门报到，等待分配工作，但是，开封也不是他的第一站。司马光复出后的第一站是延州。因为那里有他父亲的老朋友庞籍。

我之前说了，庞籍可是司马光的第一个伯乐，而且庞籍本人确实能力极强，所以司马光去拜见他并不奇怪。也就在这个时候，朝廷推行了庆历新政，但很快就失败了，这意味着中央领导班子要进行巨大的调整，就在这个时候，庞籍被提拔为枢密副使，这主要是因为之前在延州的时候，庞籍就在这里构筑了一条稳固的防线，并且促进了宋夏和谈，还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军事将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狄青了。

说到这儿，相信你也能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庞籍可以被提拔为枢密副使了。庞籍入朝担任枢密副使后，就向中央推荐了一批人才，列在推荐名单第一个的就是司马光。

庞籍想要推荐司马光参加的，是担任“馆职”的资格考试。我在第一季聊《大宋宰相王安石》这本书的时候就说过，馆职工资不高，地位也不高，工作内容就是对图书进行保管、整理、校勘，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为皇帝的阅读生活、政府的决策管理提供参考，工作并不复杂，但是却可以直接接触宰相和皇帝，所以上升空间很大，等于说是高级官员的人才储备库，所以是很多官员梦寐以求的职位，只不过王安石看不上而已，他更愿意在地方当官，这样能多做些实事。可司马光还是愿意考馆职的，他为了这次考试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很遗憾，宋仁宗并没有给他参加考试的资格，因为此时的宋仁宗还不想让庞籍的势力过大，所以他任命司马光为国子监直讲，成了宋朝最高学府的一名教员。

这个工作待遇很差，再加上首都物价又高，所以司马光这个时候可以说是穷困潦倒，不过也有一件开心的事，就是他和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也就是庞籍的儿子庞之道重逢了，他们俩同在国子监工作。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庞之道就身患重病，不幸去世，年仅三十二岁，司马光悲痛万分，也为庞之道感到可惜，他是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却英年早逝。人生无常，死亡是每个人的终局，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是在死亡到来之前，过好自己的生活。

庞之道的离世对庞籍的打击很大，但庞籍却并未消沉下去，仍然在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于是他又升官了，成为了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庞籍又想到了司马光，于是再次向宋仁宗提出，给司马光一个召试馆职的机会。宋仁宗也对司马光产生了兴趣，于是下令为司马光单开考场，他倒要看看这个让庞籍赞不绝口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能耐！事实证明，庞籍没有看错人，司马光顺利通过了考试，进入了人人向往的馆阁。司马光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是庞籍为他争取来的，所以专门写了感谢信表达自己的感激，这使得他和庞籍的关系更近了。这个时候的庞籍深受宋仁宗信任，后来更是直接拜相，登上人生巅峰，司马光也晋级成为一名“升朝官”。

宋朝的文官按照级别从低到高可以分为三大层：第一层是幕职州县官，第二层是京官，第三层是升朝官。每一层里又细分为若干级，在同一层的上下级之间提升是比较简单的事情，比较困难的是“跃层”，从下层到中层，从中层到上层，每跨越一层，都是一次人生飞跃，委实不易。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从最下层做起，辛辛苦苦干了十七年才熬到中层。司马光凭借着父亲的恩荫，一开始就是中层，三十出头又升到了上层。

那么，司马光升官真的就只是靠庞籍这层关系吗？他在任上又做出了什么成绩呢？这就是我们下期节目要聊的内容。

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希望听了以后对你有所启发，下期节目我们接着聊。

本期书单：

1.《宽容与执拗》，赵冬梅著；

2.《资治通鉴》；

3.《尚书》；

4.《左传》；

5.《大宋宰相王安石》，毕宝魁著.

撰稿：小谦

讲述：小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