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牛街——茶道汤池
牛街镇，自古以来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马帮驮着货物来到这里赶集，天长日久，形成了在属牛这一天赶集的固定集市，牛街镇的地名由此而来。据说牛街镇有三种宝物，能祛除雪域高原的特殊疾病，还能滋养体魄，吸引着远道而来的人们。
古镇牛街是大理洱源的一个白族村寨，这里自古便是从大理通往迪庆，乃至西藏茶马古道上的重镇。从明朝以来，大量的藏人跋涉千里从云南西北方向的香格里拉和德钦出发，季节性地汇聚到这里。然而，这里的繁华却是跟特殊的水资源有关。每天早晨8点，牛街镇的李启润老人就要准时赶到镇上的炼渡温泉水井边，他手里的这副大刻度的温度计，专门用来测量这潭特殊的温泉水。
这些测量出的温度数据意味着什么呢？来到老人家中，我们看到了他积攒多年的数据表。原来，这位老人是地震局的临时工作人员，多年来他一直负责测量炼渡温泉水井。因为这潭老泉的水温非常稳定，一旦有波动，则意味着可能有地下深层的地质活动。
牛街地处欧亚板块与印度板块的衔接处，由于地下岩浆的作用，这里拥有丰富的温泉资源，据说只要往地下挖一米深就会渗水出来；挖到5米左右的深度时，地下水的温度就达到六七十度。牛街古镇外的田间地头还有天然流出的温泉水，使得田野中冒着终年不散的雾气。
李启润老人测量的这潭泉水，名叫炼渡温泉水井，历史已经非常悠久，由于温泉来自于地下深处，不仅温度高，而且携带着地表很少见到的矿物质元素，有着神奇的功效。自古就吸引了十里八乡的各路村民。
当地百姓每到初一和十五还要在此烧香祭拜，鸣谢神泉的功德。牛街镇的杨庆文每天早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着水桶，绕过镇上的几条街巷到炼渡温泉取水，他不仅用泉水来洗浴，而且还把水来拌着豆糠喂给家里的奶牛使用。据说，这样竟然能治疗动物的一些肠胃疾病，正因如此，这里的牛个个膘肥体壮，产奶率极高，远近闻名。
当然除了炼渡温泉，牛街还有很多其他的泉，而且这些泉水各有不同的功效，这正是这个茶马古道上温泉小镇的神奇之处。这是一个已经修建了半个多世纪的澡堂，是由大块的石板垒砌而成。
这些澡堂是由历经数百年的浴池改造而成，一直是由镇上的村居民集资修建，因此来这里洗浴本地人只需付两角钱，外地人也只收取三元钱的费用而已，不过仅仅这点钱，却能够治疗一些当地的顽症，最典型的是村中一个特殊的澡堂——癞子塘。
这潭能祛除病痛的泉水，还流传着一段古老的传说。相传一千年前的宋朝末期，元世祖忽必烈率大军攻打云南大理，路过洱源的牛街镇时，由于长途奔波，士兵都身患一种顽固的皮肤病。癞子塘的温泉留下了专门泡澡防皮肤病的传统。而牛街镇其他的大小泉眼，也都因为各自不同的功效吸引慕名而来的人。
40年代由于战乱的原因，从中原地区来到云南大量名人义士，由于牛街镇风景秀丽，气候温润，还有独特的温泉水，一部分人选择定居在这里。牛街镇北面的山坡上，一条留存至今的茶马古道，就能见证当年的繁华。踏上古老的街道，西南方向的一座宏伟建筑吸引了我们，通往建筑主楼的台阶就有50多米长，它依山而建，地处牛街镇的较高的位置，结构和装饰有典型民国时期西式建筑的特点。然而，如今却甚是苍凉。
原来这是已经废弃的牛街中学，早年由牛街镇清代的举人杨坚等人提议修建的。40年代随着牛街镇的繁荣，求学的人数大量增加，达到上千人。乃至于教室和宿舍无法容纳这些学生，当时招收了不同民族的学生在此学习，据说同时使用三种语言，汉语、藏语和英语进行教学，培育了大量的人才。一旁的这座三层木质主楼，就是因为学生人数增多新建的。现在旧楼人去室空，只有屋檐上残留的壁画和雕花依旧透出往日的兴盛。
牛街中学因为人数增多，而搬迁到平地更为广阔的地方。这条当年繁华的茶马古道，如今还保留着沿街的店铺，1942年，二战期间的云南地区成为抗日战争的战略后方，大量人口和物资转移到这里，这些店铺也正是那个年代兴建的，直到今天他们还保留着原始的面貌。
虽然古道至今还在被使用，但是沿街的店铺基本上已经改成了村民的仓库，用来存放各种杂物。据说，当时古道上甚至售卖着美国的罐头、英国的面粉，这些物资都在茶马古道上进行流通，虽然当年繁华的街景已经不再，但在这条古道上还能看到延续至今的马队。每周四，一批批来自牛街镇西面大松坪村的赶马人，就会如同当年的藏族马队一样，延续着古老的方式，到牛街进行物资交换。
今天他们带来自己种植的菜籽，压榨出棕黄色的油汁带回家。他们每周下山一次，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项目，就是泡温泉。随着天色的渐晚，古道上陆续出现了打水的村民。据说用塑料膜封住水桶是为了保持水温，这样泉水才能保持原有的特殊功效，这究竟又是一种什么样特殊的泉水呢？顺着牛街的茶马古道，我们找到了在田边的温泉水井。
这潭泉水因为较为偏僻，一般只有村里的人才知道它的位置。据说，因为富含特殊元素，不仅有消毒的作用，还有特别的功能，妇女们只要常年在这里洗衣，便能预防风湿病；这古老的温泉，伴随着牛街镇从兴起到繁华，古镇的百姓用它洗浴，茶马古道上的赶马人用它祛除病痛，缓解劳累，牛街的温泉为艰辛的茶马古道增添了不少温暖。不过，牛街吸引人的宝贝还不止是温泉养病，还有温泉孕育出的独特奶制品。
这位叫做杜育金的村民，每天都要早起给他家的奶牛挤两次奶，她的牛奶并不卖给奶站，而是要用以制作成一种特殊的乳制品，当地俗称乳扇。往煮锅里倒入几勺木瓜制成的酸水，待加热之后，就倒入新鲜的牛奶，随后杜育金就开始均匀的搅拌，只要十几秒钟的时间，锅里的牛奶就会自动凝结成絮状，然后通过木棒和勺子的配合，将凝固的牛奶均匀的捏在一起，就这样本来是液体的牛奶变成了固体，而且还可以被挤压和拉伸，为何能这样制作牛奶呢？
清洗完双手，杜农户决定指导我们制作乳扇，虽然乳扇的制作看似简单，但每一步都需要长时间的经验积累，现在这种特殊的乳制品，需要1:2的酸水和牛奶的配比，不仅要保证70度的恒温，每一个步骤都需要精确的时间控制，一旦有误差就会失败。
据说，曾有商人在当地购买了乳扇的秘方，带到东北制作，虽然步骤相同，却仍然无法制成乳扇，也许乳扇的形成与当地特殊的水质成分有很大关系，这可以说是温泉的另一个贡献。10公斤牛奶才能熬制出一公斤的乳扇。这种独一无二的乳制品，不产于高海拔的西藏，或者北方少数民族地区，而是产于云南洱源，与古代藏族马帮来此居住带来独特风俗有关。
我们找到了牛街镇的朱吉云老人，他曾在牛街做过15年的教师，热心研究牛街镇的历史文化。朱老师为我们讲述了牛街茶马古道特殊的故事。牛街镇的这块特殊的平地，是早年地质运动的结果，开阔的平地牧草丰盛，适合赶马人的马队在此放牧。牛街镇得天独厚的温泉资源，又让这里的冬天不太寒冷，疲惫的赶马人在此养好身体，就能重新踏上茫茫旅途。
古老传统的延续，现在牛街镇每年10月份，秋天过去，寒意袭来，就有大批藏族来牛街过冬。他们大部分是来自云南西北部的迪庆州，小部分是来自云南更北面的高寒地区，有的拖家带口甚至倾家出动，在牛街住下来后，要过完春节天气温暖才收拾东西回家。虽然这次拍摄在6月份的夏天，但我们还是碰到了一家来牛街泡温泉的藏族同胞。
像这样，夏天来牛街购物的藏族人一般很少见到，但这里店铺还是出售各种藏族同胞喜欢的饰品和衣服，店主对藏族顾客的光顾早已习以为常，除此之外，有的店铺还出售藏族专用的木板和金银器皿。一到冬天，沿街都飘着酥油茶的香味和藏歌的旋律，仿佛来到了西藏。
今天，这几位藏族游客来到他们熟悉的旅店，接待的师傅非常热情的端上了热茶，据说他们已经是十几年的交情。店家专门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酥油茶桶和糌粑面。俗话说，藏族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酥油茶便是一种结合了茶叶和牛奶优点的饮品，藏族生活的高寒地区不易生长蔬菜，他们长期食用高脂肪的牛羊肉，需要通过饮茶，让茶叶中的茶碱将脂肪分解消化，还能补充蔬菜的营养。当然，牛街的集市上可以买到最好的茶，毕竟这里是茶马贸易的重镇。来往于牛街的马帮，不仅通过喝茶来补充所需的维生素，他们还要在牛街吃一种独特的食品。
这位董师傅改变了传统炖梅的做法，将上好的大理苦梅装在铁桶中，然后放置在温度达六七十度的温泉水里，通过温泉水的恒温让梅子炖熟，这是大理地区白族的一种独特的小吃，既是调味品又是一味中药。自古白族流传着吃梅接命的说法，外敷清毒，内服消暑。
因为水土和海拔的原因，大理地区盛产梅子，除了制作炖梅以外，当地人还制作许多梅子的衍生食品，如雕梅、话梅等销往外地。据说，早年的马帮经常携带着这些梅子制成的食品出发，食用不仅能止渴消暑，还能治疗长途跋涉引起的肠胃病，是茶马古道上的良药。
牛街镇因为茶马古道而繁华，还因为独特的温泉而兴盛，牛街西面山坡上的茶马古道，虽然已经废弃，但是在牛街镇的中心，一条穿过整个古镇的214国道，成为茶马古道新的标志。这条国道从大理出发，一直往北通往丽江香格里拉和更远的西藏，南来北往的货车和客车都要经过牛街，带来了商机和资源。
当年的马帮已经从大山走到村镇，开始了全新的生活，牛街镇不远的士庞村就居住着现代的马帮，他们都是当年的回族马帮后裔。每周五，在外工作的村民都要回家做礼拜。村里已经看不到马匹，也没有马帮，但清真寺门口停放着的数十辆大卡车和中巴车，就是他们的运输队。
随着礼拜时间的结束，村里的车队再一次出发，这个村近80%的村民，都在做跑运输的工作，他们都是卖掉马匹换成了车队，而当年一个马夫托运四五百斤，如今变成了十四五吨。工具变了，但赶马人后代的精神并没有改变，他们延续祖辈走南闯北的传统，也在延续着他们创造新生活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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