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空，你也是鸟巢
——吉檀迦利No.67--69 | 泰戈尔
67
你是天空，你也是鸟巢。
啊，美丽的你，你的爱就在鸟巢里，它用色彩、声音和芳香围护着灵魂。
清晨从那里走来，右手提着金色的篮子，带着美丽花环，静静地为大地加冕。
黄昏从那里走来，越过无人放牧的荒凉草原，穿过人迹罕至的小径，携着她的金色酒罐，装着寂静西方之海的和平佳酿。
可是在那里，无瑕洁白的光辉统治着，无垠的天空为灵魂的翱翔展开着。那里，无昼无夜，无形无色，永远，永远一言不语。
68
你的光线照在我的土地上，整天伸着臂膀站在我门前，把我的眼泪、叹息和歌声化成的云彩带回你的脚边。
带着温情的欣喜，你将这朦胧云彩的斗篷裹在你星光灿烂的胸脯上，把它绕成无数形状和皱褶，并染上变化无穷的色彩。
它是如此轻盈，如此飘扬、温柔、含泪且暗淡，这就是你爱它的原由，啊，你这庄严和无瑕者。这就是它能以令人怜悯的阴影遮盖你可怕光芒的原由。
69
同一股生命的川流日夜流经我的血管，也流经这世界，随着节律跳起舞。
同样的生命从大地尘土里，喜悦地萌生出无数片芳草，迸发出花与叶的欢腾浪花。
同样的生命在潮涨潮落中，被摇荡在生和死的大海摇篮里。
我觉得我的四肢受到这生命世界的爱抚而显得荣耀。我的骄傲来自时代的生命脉搏，此刻正搏动在我的血液里。
【作者简介】
泰戈尔（ Rabindranath Tagore )，1861年5月7日﹣1941年8月7日，印度诗人、文学家、哲学家，亚洲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他出身贵族，精通文学、音乐、绘画等，从小濡染印度宗教经典。青年时留学西方，汲取了西方的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是一位具有宇宙意识的人道主义者。他的诗歌富有韵律美，充满自然的意象，散发着浓郁的抒情气息和哲思。1913年，泰戈尔因《吉檀迦利》获诺贝尔文学奖。另有著名诗集《新月集》《飞鸟集》等。
泰戈尔的诗直接影响了中国20世纪的新诗运动以及叶芝、庞德等西方诗人。他一生写了五十多部诗集，被尊为"诗圣"，在世界文坛具有重要地位。
【吉檀迦利介绍】
《吉檀迦利》是印度近代诗人和作家泰戈尔所作的诗集。最早的孟加拉文本于1910年出版。中译本见冰心译的《泰戈尔诗选》，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版。是一部神秘色彩较浓的抒情诗集，共计103首，均无题。诗集名称“吉檀迦利”，就是“献诗”的意思。
《吉檀迦利》是一部充满丰富情感的诗集，可以把它理解为一部宗教抒情诗集，也可以理解为泰戈尔与内在神性的对话，甚至，也可以当成人间极致的爱情诗来读。泰戈尔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关心整个人类的命运，对人和自然充满无限温情，但他在现实生活中并非一帆风顺。他有挣扎、有痛苦，渴求内心的宁静。
在《吉檀迦利》的103首诗中，有一个孤独、带有理想主义和贵族气质的泰戈尔，也有一个亲切的泰戈尔。在充满灵性、动荡不安的印度，他的生命体验与心灵独白，时隔一个世纪，日久弥新。相信任何年龄的读者，都能从泰戈尔的诗文中得到感动、启发，认识自我与自然万物的本质。希望在当今纷扰的生活中，泰戈尔的《吉檀迦利》能成为使我们心灵宁静的港湾。
【泰戈尔的成长经历】
泰戈尔的祖父德瓦卡纳特·泰戈尔（ Dwakanath Tagore )是一个非凡的人。当时，加尔各答是个仅次于伦敦的商业城市，他是那里首屈一指的商人、慈善家和企业家。在欧洲，他是"东方大富豪"，维多利亚女王的座上宾，被称为"德瓦卡纳特王子"。他在商业上精明，希望使印度工业化，他还是个文化名流。泰戈尔和他有许多类似之处，祖孙俩都喜欢音乐、戏曲和文学。二者都为人慷慨，喜欢旅游，经常住最好的宾馆，都好交往文人雅士，好与漂亮女性为伴，为祖国而感骄傲，相信西方的活力与法则，认为东西方应该合作，同时也都生活在矛盾中。
泰戈尔的父亲德本德拉纳特·泰戈尔（ Debendranath Tagore ）继承了家业，同时有超然、虔诚的信仰。他性格内省慎思，潜心于哲学和宗教著作研究，对艺术敏感，对实际工作精明善断。他温文尔雅、尊贵大方，博得了"玛哈希"（意为"大圣人"）的美称，对泰戈尔影响深远。
8岁左右他开始写诗，"像一只刚长角的小鹿到处跳来跳去，我和我诗歌的萌芽也讨厌地跳来跳去。"
1873年对他很重要，父亲带着12岁的他去喜马拉雅山。他第一次到桑提尼克坦（ Shantiniketan ，意为平安之地， the Abode of Peace )。泰戈尔出生前不久，父亲在孟加拉国的贫困地区购置了这块荒地，这里成了泰戈尔脑海里的理想国。
12岁时他读了《罗摩衍那》( Ramayana ，印度古代两大梵文史诗之一），匿名发表了第一首诗，题为《渴望》( Yearning )。拉比（泰戈尔的昵称）在家里接受宽松教育，文学是重要方面，他读梵文、英文和孟加拉文作品，也读但丁和歌德的英译本，但未读出趣味来。他阅读的英文著作还有拜伦的《哈雷德游记》( Childe Harold ' s Pilgrimage )，穆尔的《爱尔兰小曲》( Irish Melodies )，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和《暴风雨》等。
这期间，拉比和他的五哥乔蒂林德拉纳特最为亲近。五哥乔蒂是音乐家、戏剧家、诗人和新闻记者，长拉比13岁，对他十分赏识，从不强迫他做任何事，鼓励他阅读孟加拉国文学，并通过创办家庭文学杂志《婆罗蒂》月刊，直接引导他走上了文坛。后来他对兄长非正统的影响经常表示感激。
1875年至1876年间，乔蒂带拉比走出加尔各答，到东孟加拉国泰戈尔家族的另一处房产，在舍利达，恒河的两条支流相汇处的一个村庄。在那里，他骑马、散步或骑大象去猎虎。
乔蒂林德拉纳特的妻子卡丹巴丽·黛薇（Kadambari Devi ）丰姿绰约、优雅宽厚，她给拉比布置了优雅的环境，在他身上倾注了深深的爱。她成了拉比理想中的人物，两人之间有一种罗曼蒂克的眷恋。
拉比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度过一生中最愉快的日子。嫂子的年龄与他相仿，欣赏他的诗，也非常欣赏比哈里拉尔·查克拉瓦提的诗。为了不使他虚荣心增长，她装作不欣赏他的诗歌和长相，不鼓励任何接触。
七十年代，一种相爱，半玩笑，天真的关系在他们之间产生。卡丹巴丽孩子气很浓，有孤独感，而拉比是个善感诗人的苗子。1875年，他的母亲去世后，卡丹巴丽成了对少年泰戈尔影响最深的女人。
80岁时，他温情地回忆道："当时没有电风扇，我读书时，我分享嫂子扇子的好处。"拉比称卡丹巴丽为赫卡特（ Hecate ,希腊神话中夜和冥界的女神），她回赠他一个名字巴奴（ Bhanu ,意为太阳）。1877年，他的第一本诗集出版，就 Bhanu Singh 做笔名。
1884年2月，拉比婚前的诗集《画与歌》发表，献给卡丹巴丽。其中有一首诗题为《拉杜之爱》( The Love of Radu )。拉杜是印度神话里众所熟知的魔，一个无形的星体，爱上了月亮，永远追求她，有时把她吞噬，形成月食，明显暗示了爱欲。
诗集发表后两个月，嫂子卡丹巴丽自杀了，25岁。一个女人生活在父权社会中，又不是一个文人，她情感的出口被堵塞了。拉比婚后，身体和精神上离开她的圈子对她是个重大打击。她的丈夫从事商业冒险蒙受重大损失。她喜欢阅读诗歌和小说，正统人认为这不适合女人，甚至会影响家庭和谐。公公的批评导致她思想失衡，加之她又是个不育的女人，1884年4月19日，她服鸦片过量中毒而死。
1875年，母亲的去世没有让拉比长久地悲伤，但卡丹巴丽是他第一个深爱的女人，她的死带给拉比的悲伤萦回不去。从那时起，死亡经常是他的伴侣，可以说，泰戈尔深刻思考死亡和卡丹巴丽的离世不无关系。《吉檀迦利》后面一些篇章表达了与死亡或神的使者和解的退隐情绪。
卡丹巴丽生前，泰戈尔有四本诗集献给她，死后，至少有两本书献给她。他在诗中写她，画中画她，一个神秘女人的脸孔时常出现。在他的歌曲中，她的影子挥之不去。她的死亡无疑使泰戈尔的作品更为深刻。晚年，他在回忆录中写道："自然之美在我的泪眼前呈现更深刻的意义。卡丹巴丽的逝去将我推到必要的距离，从整体上来看待诗、人生和世界。"
【译者简介】
萧兴政，中英双语诗人，英文笔名 X . Z . Shao ,1964年生于福建省宁德市周宁县。执教于厦门大学外文学院英文系，主讲《英文诗歌阅读与创作》和《新闻英语听力》等课程。多次在剑桥大学出版社刊物 English Today 上发表英文诗歌、散文和论文。
2004年，翻译了《吉檀迦利》和《印度悲情曲》。2018年于台湾出版中文诗集《幽谷迷思》。近期，翻译完成纪伯伦的《先知》。
萧兴郑说，“译诗无需太多理论，只需译者一颗敏感的心，对原文本语言与目标语言的熟练把握，以及与原文作者心领神会，在信、雅、达的基础上，在灵性上与作者合拍，表达出诗集的精神内涵。”
【背景音乐】
Peacefully,Giovanni Marra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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