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我们都是答题的人

抗癌往事之第四十三章：我们都是答题的人

医院里的早晨来得很突然，刚才还感觉是天黑，突然之间出现了拥挤的人流。医生、护士和病人与家属开始穿梭在高矮不同的楼群。在这个我们可以诊断出疾病的时代，也发展出了治疗疾病的药物，但是我们仍然在很多时候无可奈可。比如知道那一盒小药丸可以治疗亲人，缓解他或她的痛苦，但是空空的钱袋会让你绝望地哭了，有时候命也还可以通过钱来买的。

“吃早点了，赶快来哈，热乎乎的油条和黑豆浆，真是香极了。”刘奇带着几盒早点，急急地冲了进来，递给胡丽、李婧的爸爸和李婧。

“我不饿，谢谢了，这么早给我们带早点。”由于昨天的争论和对刘奇的怀疑，李婧不好意思接纳刘奇带过来的早点，便递给了刚睡醒的夏倩。“来吃一点吧，你昨晚太辛苦了，可别饿坏了身子。”

刘奇被李婧这么委婉拒了一下，心理自然也不好受。李婧将早点让给夏倩，也让刘奇注意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王升。“啊，你怎么来了？这简直凑到一起了。得了，我赶紧再去买两份早点。我的升哥哎，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这里。”刘奇说着话便抬腿准备往外走。

“站住，你逞能是不？老实坐一会吧。”王升叫住了刘奇，转头向夏倩介绍说。“这个就是刘奇，一个我之前经常给你提及的小老弟，也是一个比我活得明白的人。”

“哦，听过，经常听王升提及你。来这边做。”夏倩站起来，将坐着的椅子让给刘奇。“你坐，别跟我客气，你也是个病人，不过你看起来气色很好哎。”

“嫂子你好，早就听说升哥娶了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我一直不信，今天一见，果真如此啊。”刘奇赞叹着和夏倩打招呼，眼角快速地向李婧丢出去个挑衅的眼神。

“切，马屁精。都不好好说话。”众人之下李婧也不好发作，但眼睛一转也回过去一拍。“我问你，升嫂子比娜塔莎那个漂亮。”

“娜塔莎，一个外国人？”王升看着刘奇，竟然呵呵笑起来了。“你小子可以哎，竟然泡起来洋妞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痴情的家伙呢，会一直等下那个留学的姑娘。”

刘奇向王升摆摆手，笑着解释道：“你别听她瞎说，那个娜塔莎是李婧的乌克兰的同学，是我租来的一个女朋友，也就是给你叔叔和阿姨看看，我可能很快就去乌克兰了。现在我这个情况，早已经不具备了什么痴情的资格了，我所爱的，会有更好的人出现来照顾她，我一直这么想着来安慰自己，接纳我的现在。我只是想如何把后面的更好地做好交代，轻轻地走，不留下一朵云彩。”

“乌克兰的女朋友？还去乌克兰，你不知道你的病情，你可不要低估它啊，我就是昨天还好好的，就突然地啪啦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我这还幸好还有你嫂子，我也不知道她昨天受了多大的罪，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不然我这百八十斤就报销了。你瞒着你爸妈，自己一个人能抗多久啊？出点问题谁知道？你现在连一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吧？去乌克兰，你这是搞的什么鬼啊。”王升看了下老婆夏倩，一时竟然拗不过这个弯。

“升哥啊，你是昨天摔了那下子，所以一下子变得傻了吧？哈哈……”刘奇环顾了一下众人，继续开着玩笑。“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的病情了，我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孩子，我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很大，也很重。所以想让他们知道，并且相信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远的不能回来陪伴他们，暂时就是乌克兰吧。慢慢地他们对我这个不孝子，越来越是失望，也可能就不会那么想我啦。”

虽然刘奇是笑呵呵地说着的，但是大家却是感觉到一阵沉重。如果说面对癌症这种绝症，一个人能超脱自己，战胜脆弱的武器是什么呢？无疑应该是爱。而爱的本质是给予而不是索取。

“你应该是都想了很久才做的这个决定吧？”王升看着刘奇，一脸的凝重。“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和租来的女朋友见过父母，然后呢，在他们有生之年都不再冒头了吗？难道十年，或者二十年你都消失不见了。这也说不过去吧，你这个慌是没有生命力的。兄弟，你认了吧，这辈子是我们欠咱们亲人的，下辈子做牛做马还给他们。”

“下一辈子，不一定还能做亲人，所以这辈子的事情趁早做好，做得完美。别留下什么遗憾吧。”刘奇昂头看着天花板，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兴奋地对着王升说道：“你还别说，我真是有办法，这个还是要托婧女侠的福，我有了一个儿子了，非常健康活泼，我今儿就是来看我儿子的。”说着，刘奇指着胡丽向王升介绍。“她是长到乳腺上，晚期，那口子跑了，留下孤儿寡母，和两个老人。我认下她的儿子了，我昨晚想了很久，要给这孩子每一个阶段都指定一个监护人，存好足够的费用来接受教育。”

“兄弟啊，你可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你希望那个孩子，以后可以装扮成你的儿子，经常来去探望你父母，你真是一个爱做梦的人。”王升连连摇头，长叹了几声。“不过，我是希望你所想的这些都能实现。人总是需要梦想的，即便是我们这种人，没有梦想，也需要也要给自己造一个。”

“哎，升哥，你这个词用错了，坦白地说，我们谈梦想有点漂浮，因为我们自己都没有底气，到不如说是希望吧。但希望这东西也不是随便哪里就蹦出来的，也不是咱们想哪里有就出来的，还是要找点自己感觉重要的事情，把希望种在上面。至于能长什么样我们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有机会就去种。”刘奇笑着说道。

“哈哈……”病房里的其他人一下子也被逗笑了。从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一下子过度到现在这样一个状态，就像是原本压在精神上的锁链一下子被拿开了。

“有这么一个故事，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就跟大家讲讲吧。”王升看着刘奇，也环视了病房里众人。“在一个屋子里，有很多人在准备考试，每一个人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一支笔。但是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要交卷，考场里也没有巡视的考官，大家都在东看看，西瞅瞅，或者就发会呆，没有人想着要去答题，当然大家也不知道答什么，反正有的是时间吧。突然屋子的门开了，上帝走了进来，对着我们几个说，我们距离交卷还剩下十分钟了，然后又对着其他人说你们还有时间，可以继续玩，可以不用着急。所以屋子里的大部分人继续玩啊，什么都不用管，但是我们几个慌了，又急又恨。着急地在这个纸上想写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不想写，或者感觉到什么都不值得往上面写。或者就干脆胡乱画了半张纸，痛苦和遗憾地交卷了。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的是时间，所以我们从来不去想这辈子究竟什么是最重要的，我做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就算是没白活。如果我们人啊不能够永生，我们必须去面对这个问题。一味地去逃避，最后被通知交卷时又拼命拒绝和怀疑，这样来说我们很多的痛苦有像是自己给自己找的。”

“很有哲理的故事啊，也许那个写到白纸上的答案，就是我们要交给张老板的答案吧。”刘奇点点头，带头鼓起掌来。对着王升笑着说道：“我觉得我现在似乎开始写了，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写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写一句，就种下一个希望。谢谢你的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