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二十二章：新科学家—— 费耶阿本德：无政府主义

第二十二章：新科学家——费耶阿本德：无政府主义

费耶阿本德（Feyerabend）是一位科学哲学家，上世纪60、70年代因提倡“认识论无政府主义”（epistemological anarchism）而闻名。该观点抨击了当时流行的假说，即科学发展由一种理性的方法论所支撑。费耶阿本德曾沉迷于逻辑实证主义和波普尔的“证伪主义”，但后来抛弃了这两种观点，且受到了60年代反对科学主义霸权的“选择运动”（alternative movements）的欢迎。其在这一方面的经典著作为《反对方法》（Against Method）。

费耶阿本德对波普尔的幻灭始于库恩的“不可通约性”影响。不过，他超越了库恩的思想，即科学在“常规科学”和“革命性科学”期间会产生变化，而提出了科学总是在变革的观点，因为科学实践同时存在多个互相不可通约的假说。事实上，他声称库恩的“理论一元论”思想——即任何时期仅有一种理论可作为有效理论被认可——将对科学的发展产生危害。在费耶阿本德看来，科学研究的动力就在于多个替代性理论引起的竞争。即使我们相信某一理论充分正确，鼓励替代性理论对其进行挑战也是很有利的，因为这既能帮助我们理解我们支持的那一理论，也能增强我们对该理论的合理化。

该观点，费耶阿本德称之为“理论多元主义”（theoretical pluralism），推动其走向相对论和反实在论。他抛弃了所谓“符合事实”即为好理论的传统观念，而主张世上无事实的思想，因为所有事实声明都是渗透了理论的。关于这一点，受维特根斯坦后期作品影响，费耶阿本德想出了一种意义理论。按照该理论，任何事实声明的意义只能借助于包括该声明在内的“语言游戏”来解释——即，作为该声明用词标准的社会实践和规则。但若果真如此，那么事实声明的意义似乎便不蕴含在某些独立实体的真相里，而根植于社会和语言活动的传统之中了，且这些传统反过来又反映了我们对世界的看法。所以归根结底，费耶阿本德认为，“事实”取决于人们的观念。

以此为背景，费耶阿本德提倡抛弃传统的以这种“事实”佐证理论的、站不住脚的模式。相反，我们应鼓励尽可能多互相竞争的理论，相互比较，然后选择最有利于我们理解的理论。经验观察必须加入这一过程，只不过是以一种比传统现实主义模式更为间接的方式。

费耶阿本德的理论多元主义后来扩展成了一种“方法论多元主义“（methodological pluralism)”，或如其所称的“认识论无政府主义”。他声称，在寻求多个理论的过程中，没有哪一方法可以确保我们能获得理想的结果。事实上，对于科学实践，他表示，“没有哪一规则——不管有多可信——不在这一或那一时间被违背，总有某种时刻，我们最好不仅忽视该规则，而且还要采纳其对立规则。”由于没有固定的规则，因此科学在本质上是无政府主义的。费耶阿本德进一步指出，“在任何情况下，在人类发展的所有阶段，只有一种原则可以得到拥护，那就是：怎样都行。”

有意思的是，费耶阿本德的无政府主义起初遭到了严厉的批评，后来就被忽视了，主要是因为学界不愿意认真考虑其极端的相对论。另一方面，他在学术界以外的拥护者不断增多，因为其思想的无政府主义与社会上某些“选择运动”产生了共鸣。不管学界对其思想有多鄙夷，他大概是所有科学哲学家中受众最多的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