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 《命若琴弦》
文章来自公众号 “雨声汇” 作者：郑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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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想起史铁生的《命若琴弦》，翻出来又读了一遍。生活中再多的芜杂总还是有留给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多年前初读此文时难言的悲怆之情恍如昨日。老瞎子年轻时被师傅告知：只要弹断一千根琴弦，就可得到藏在琴槽里能够复明的秘方，所以他七十年所受的全部辛苦就是为了能看这个世界一眼。然而当他终于能够打开琴槽取到秘方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一张白纸。在极度的失望之后，他怀恋起过往的日子，才知道以往那些奔波劳碌、翻山越岭、弹琴走路，乃至心焦忧虑都是多么欢乐，因为那时有个东西把心弦扯紧。而此刻，吸引他活下去唱下去的东西骤然消失了。
在他不吃不喝大病一场之后，想起在家里等他的徒弟，终于重新振作回到村里。他郑重地把无字的白纸封进琴槽，告诉徒弟：要弹断一千二百根琴弦才能取到秘方。一千二百根，够这孩子欢欢实实弹一辈子了。
他想起当年师傅把秘方封进琴槽时说的话：“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那时的他也还是个孩子。
这是史铁生1985年的作品，一个被苦难病痛浸透一生的作家，对于生命的终极发问注定成为他写作的源头。刚刚三十多岁却已瘫痪十多年，还有肾病，他必须为自己找着一个挣扎着活下去的理由。早期的史铁生并未找到人生的终极意义，所以，哪怕是虚设的目的也是必须的，它是拉紧生命的支点。
老瞎子一生活在一个善意的谎言里面，然而，谎言若能达到一定的高度和境界，也足以改变人的一生。所以，人生的价值在过程中，这是三十岁的史铁生所要表达的，也是他面对生命困境的突围。虽带着几许无奈，但这样的灵感与火花，何尝不是上天的安慰，如萤烛微光，也能照亮一段路程。
然而，人生的目的和意义难道真是虚设的吗？我们究竟为了什么活着？求生的本能？虚幻的目标？还是崇高的使命？关于生死，我想：穿过死亡这道墙，生命会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存在和延续，所以对于死亡并无畏惧，身心疲惫的时候对于那至终要来的生命盛礼甚至有几分期待，然而当跑的路必须要跑尽，当做的事必须要做完才至终点。
近来身体微恙小有变故，自然地又想到生命与死亡。人生的变故是试金石，能让我们看清世事人情中更多的：有些关系不可高估，有些亲密不堪一击，有些失望在所难免。
说到失望，我觉得《命若琴弦》其实讲的也是“希望与失望”。若是没有希望，人如何活得下去？没有一再的失望，又如何铸就坚强？失望与希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在希望中生长，在失望中坚强。无论你接受与否，其实上帝都给得恰到好处。
我想，老瞎子也未尝没有怀疑过秘方的真假，但是他赌它存在。近来突然意识到：很长时间以来，自己一直是一个赌徒的心态，我的赌注全都押在了一点上，那就是：老天爷公平。而我赌上的是自己的一生。有首诗歌里唱到：“如果生命由此终止……你将带着什么，如何去交账？”是啊，我的上帝，带着什么呢？这一生够吗？我也只有这一生……
为什么我们的眼里饱含泪水，心里却常怀希望？我们在这里欢笑，也在这里哭泣，在这里活着，又在这里死去。生命是上帝的馈赠，所以，活着就要拼尽气力，扯紧欢跳的琴弦。有限的人生、无限的光明，心里的光明和盼望并不在乎于秘方上是否有字，所以琴槽嘛，干脆就把它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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