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入梦来003黄土高原的孩子

第三篇：黄土高原的孩子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首《黄土高坡》的诞生比我的出生还晚了两年。在80年代西北风流行的年代里，我度过了童年的时光。即使到了90年代，黄土高坡还是歌中所唱的那样，在我的眼中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我出生在一个叫黑家沟的小乡村，一条小河、几十户人家，夹在群山间的一个小缝隙里。为数不多的田地过去都属于一户姓黑的地主。也是爷爷辈们因逃荒而落脚的地方，并在此地繁衍生息。直到在1998年的夏天，一些我从未见过的铲车进村子，随着一批外地工人的到来，村子不再安宁了。推土机和挖掘机改变着村子的过去的面貌，一条名为210的国道要穿村而过。那是混乱与无序的三年，那种被迫带入现代社会的感觉让人感觉很痛苦。我对这一切产生了厌恶，直到2000年这条国道通车之后才慢慢结束。
　　1992年那个南方的春天已过去了好几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也在陕北高原生根发芽，稍微显得有些水土不服。老百姓对于商品经济感觉就是钱越来越重要，什么东西都要拿钱来买了。改革开放对这片北方高原的冲击力，还未完全释放，还未触及灵魂与思想。千万个散布于黄土高原之上，类似于我家乡的小乡村在新千年到来之际，并没有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的经济模式。在那个年代还未能充分参与及享受改革开放的经济成果。事实证明，这种经济方面的东西差距、南北不平衡或将永远追赶不上。更大的知识鸿沟已不可避免地在乡村与城市拉开，根源在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还普遍停留在教育“尽义务”的阶段。没有意识到知识对于这些即将迈入新千年、这些新一代的年轻人将意味着什么。
　　村里老辈人常说“到跟前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既是一种生活的乐观豁达，也是对生命的随遇而安和对不可知命运的感叹。那些整天把命运放在嘴上的人，或许从来没有珍惜过自己所拥有的时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的命运有提前的规划，初中三年的时光很定又将拉开这些同龄人的差距，每个人的命运也很定将有很大的不同。
　　小时候的一些同学被书本里科学家、发明家的梦想故事所激励，至少从现在看还是很不切实际的。我们绝大多数的同学，从小就是玩着泥巴、打弹弓、滑冰车的孩子，农忙的时候还要跟着父母出山放牛与劳作。并没有什么样的天赋体现出来。更没有因为小学六年的学习而奠定基础。如果要继续上学的话，就只能去镇上的中学了，那也许就意味着梦想只能是儿时的幼稚想法，与白日梦并无二异。
　　镇上的中学实在是因为声名在外，是不能去的。镇子过去是一个古驿站，也是陕北地区历史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因而得名“古驿镇”，这一叫法延续至今。直到今天依然是市与邻近两个县的交通必经之地，可见从古至今交通要道的地位并没有改变。加上镇上有油矿的驻地，大量的石油工人在此地生活。经济虽然繁荣，但一直以来社会治安较为差劲。江湖兄弟、偷盗、抽大烟等犯罪问题屡禁不止，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校园环境自然无法独善其身。这所中学连续几年无法取得好的成绩，还有朝着进一步衰败的迹象。
　　在我的记忆中，镇子上很繁华。每隔三天就有集市，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一条柏油马路常被堵着寸步难行。镇上的中学就在镇子中心位置。逢集市的时候，学校门口就被摆摊或者来往的行人给堵住了，学校被热闹的环境所笼罩。镇上有一座天主教堂，也是小镇的标志性建筑。残留的一些破旧黄土城墙的痕迹，应该是久远年代的记忆。比起此地那些破旧的道观或庙宇，教堂哥特式建筑风格并不吓人，倒是有着几分现代气息。据考证，是民国时期由西班牙人为了传播上帝的福音在此地修建，曾一度成为教民传经布道弥散之场所。后来又先后成了学校、解放区的厂址。随着时代的变迁，教会就逐渐解散了。文革时受了不少冲击，所幸没有损毁严重。后来被改造成镇上的粮站，也算是顺应天时的成功转型。在我的记忆中，教堂的门口曾有一家铁匠铺。连年不休的炉火把教堂的青砖一度熏成了黑色。随着小镇的繁华，教堂四周也被家户的院子围了起来，被居民生活的烟火气息所包围。
　　小学毕业之前，我是不敢一个人去镇上的，说白了就是害怕挨打。按照我们的理解，那些小镇上的年轻人早早就学会“吃人了”，学会用自己的拳头或者有组织的小帮派来讨得零花钱。有些人竟然以此来谋生，一次次地进出监狱。小学时所有的流行歌曲几乎是从镇上听来的，什么《舞女泪》、《潮湿的心》或者《心太软》之类的，都是从小镇上的门市或者摊点之上不断播放而被大家所熟知的。
　　用成绩来评价的话，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一直以来，父母在我学习的事情上没有给我更大的压力与期待。但父母还是提前做了考虑的，因为镇上中学的环境让父母实在是担心，在他们的眼中那所中学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混社会。
　　我的母亲出生在邻近县里的白家堡镇。镇上也有一所中学，姐姐被送过去在那里上学已经有一年了。这所镇级中学近几年来异军突起，逐渐成为了县上的明星中学。连续几年，每年都能考十几个公费重点市级高中，一直保持在全县的前列位次。对于我的上学，父母本来没有抱任何的希望。我的母亲一定不懂什么是“孟母三迁”，县长的梦也就是一次算卦而已。她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奢望，但善良的母亲绝对不会让我走上混社会的道路。只是因为父母一天也要跑营生、讨生活而没有时间照顾，希望靠着外公与外婆可以照顾。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我的命运由此而开启了新的一幕。这或许就是我们常说的“无心插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