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入梦来006江湖儿女

　　六
　　镇上居民一直以这所中学为骄傲，他们尊敬老师，对那些上学的孩子们也很宽容。只是镇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孩子们，到是沾染了一些江湖气息，又从香港的电影中学到了很多新的东西，他们急于长大、急于成年、急于成为老大。这也再一次证明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是水深浅的问题了。刚开学不久，同学们中间就有人领教了小镇江湖青年的手段，这让我们的一些同学们感觉到了害怕。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一件事，邵勇和马致远之前根本不敢说，也是因为刚开学大家也并不熟悉。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初一刚开学不久的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邵勇和马致远骑车返校的时候，被一群从玉米地里突然跳出来的孩子挡在快到镇上的马路上。他们拿着木棍，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转刀，时不时还转几下。几个孩子上来把他们两个人骑的自行车，全部夺了过去，扔倒在马路边上。尽管是大白天，这群孩子们似乎没有任何的顾忌。其中一个孩子竟然给这两个早已被吓傻的孩子说“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他们两个对于这些镇上“混混”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此刻的他们着实害怕的要死，没有一点准备。
　　其中的一个孩子，把自行车上的小木箱和他们的两个人的书包全部打开，竟然翻了起来。除了书本和一些馍馍片和几瓶子酸菜之类的干粮之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又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一顿乱摸，应该是在翻钱，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两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孩子，或许让他们觉得很失望。但面子终归是要照顾的，一个高个子男孩子把脸贴着他们两个的脸，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说“小子，今天算你们走运，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如果有人找我们，那么我们会认为是你们两个人告的状。那么以后小镇上只能有我们没有你们了，清楚了吗？”他再一次恶狠狠地问道。
　　他们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清楚了”。不一会，这群孩子就全部走回了玉米地，只听见刷刷的声音和玉米杆子的摆动。此时的他们，早已是腿发软了，一时间麻木的竟然差点走不动了。他们庆幸躲过了一劫了，还好他们早有“准备”。每个周的伙食费他们会放在衣服里面的一个兜内，这样的办法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他们两个人把自行车收拾了一会，用最快的速度骑向了小镇。后来他们才知道，这群孩子就是小镇的混混，他们真的做到了“守口如瓶”，暂时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邵勇后来就说“我真的希望镇上也有我的亲戚，保不齐那一天又会挨打。”自那以后，他们周末的往返永远是与一大群孩子相跟着。他们就像一群“骨瘦嶙嶙”的羊，但小镇上的这些混混还算不上“群狼”。
　　镇上江湖青年的存在，让那些镇上的学生们多少有一些优越感。在同学眼中，这些同学有着小镇社会势力的撑腰，自然赢得了同学们多一分害怕，他们担心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惹来麻烦。中学这些厉害的老师把校园这片天空给遮挡了起来，让学生们有安心念书的环境。
　　在校园围墙之外，一些小镇青年们则义不容辞的地承担起“江湖大哥”的角色。起初他们多是“白氏宗亲”里面大户人家的孩子，靠着爷爷、父亲辈们的关系奠定了声望和地位。他们身边有一大帮既是亲戚又是朋友的一块儿长大玩伴，所以他们的凝聚力还不是靠着所谓的江湖义气。
　　随着录像厅和VCD普及，更多流行文化的输入让这些易于仿的孩子们价值观受到强烈的冲击。让这些江湖少年也开始组建自己的帮派，陈浩南、山鸡、包皮和大天二，逐渐就成了他们心目中的神一样的存在，“四大天王”的偶像崇拜为他们注入了精神的力量，至少他们的灵魂不再孤单了。只是有些事我无法确认，这些江湖兄弟是否也曾把指头割破了，是否也曾喝过了发誓的血酒，是否也曾“义结金兰”。小镇上“江湖大哥”叫白勇，也是他们这群人的“陈浩南”。不过在“陈浩南”流行之前，他应该是以刘备、或是宋江的角色存在，是小镇上的“红头”、“扛把子”。白勇那个时候很帅，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只看外表绝对不敢想象他会是镇上的老大。白勇这个后生年龄不大，但是他在白氏宗族的辈分是很高的。这个小镇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从小就是“孩子王”。上不上学对他貌似没有影响。关于他的故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按照白氏宗族的关系族谱，我与他也算是“姑舅”关系，我小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了。我第一次见白勇的时候，那时的我还是抱着母亲的大腿，不敢在镇上乱跑。母亲在跟她的那些嫂嫂、姐妹们聊天，白勇那个脖子上的银色保命锁深深吸引了我。银色的保命锁那么大、那么地耀眼夺目，这是小镇上唯一一个有此待遇的孩子。她的母亲在这群女人中间很突出，就像是电视剧里的贵妇人。所有女人都在恭敬地听她说话，母亲自然也不例外。
　　随着一些不堪忍受或者自知绝望孩子的退学的加入，这些小镇青年的队伍也曾一度颇具规模，而且十分危险。他们曾一度是学校老师心目中最危险的“恐怖分子”，这些孩子们对于学习的一切运行潜规则漏洞是清楚的，是所谓的“内部人”。
　　他们是流动的江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直以来，他们习惯于三三两两结队而行。一般会准时出现在晚自习下课的学校门口，习惯于出现在每次镇上集市热闹的街头，他们喜欢人流的集聚。多变的发型、纹身的抽烟少年，他们在极力地宣示着他们对于这个小镇江湖的统治力，极力地呈现他们的残暴与嚣张。对于城市的恐惧对于这些村里长大的孩子是与生俱来的。期初这些孩子的恐惧还是来源于自然灵魂鬼怪的害怕，“毛野人”的故事曾伴随这些孩子们一起长大，以及那些乡村流传的鬼怪和聊斋志异一类的神鬼故事。随着他们走向社会，来到这个小镇，新的恐惧也就产生了。这些镇子上刻龙画虎的刺头青年，也曾爆发过的提着酒瓶与砖头，流血破头打架的混乱场面，来源于那些脸上疤痕的少年。更为害怕的是那些丢了生活费、学费的孩子，那些被带到黑暗墙根下拿着刀子吓唬的经历。对于他们而言，要么融合，要么选择逃避，但不论怎样。这样的环境是那个时代的标志，这样的环境不会因我们的美好愿望而消失，只是在面对他们的过程中我们也在不断的成熟与长大。我们都是一群在父母、老师、亲戚以及类似的混混们吓唬下开始长大的孩子，人生处处充满着过来人的告诫。
　　尽管一直以来，在小镇居民眼中这些孩子根本算不上什么江湖人物。充其量只能算是不务正业、无业游民或者不成器的孩子。真正的小镇江湖大哥和狠角色，是一些镇上居民谁都不敢轻易开口提的人物。这些人物要么犯了事进了监狱，要么在市里或者县里早已赢得了厉害的名声。
　　如果你觉得这些江湖人物全部都是有哪些无所事事的男孩子组成，那就错了，学校了也流传着关于大姐大的故事。姐姐班上的“大姐大”是全校公认的厉害人，不仅仅是她的江湖地位，也包括她的漂亮。她的名字叫白冰冰，名字里充满了冰清玉洁的味道。只是她的漂亮相比这些孩子们而言是属于成熟的，偏向于成人的打扮。那些胆小而腼腆的男同学，想必见了这样的女同学，一定是不敢抬头看的。在我看来，她就像是港台电影里“黑老大的女人”，充满着一些性感与魅惑的味道。我也曾看见“大个子刘”因为盯着“白冰冰”，在操场的坡上摔了一个大马趴，吃了一鼻子灰土。他的个子太过于显眼了，臊的赶紧爬起来，一溜烟地跑回了教室。这也成了我一直没有对其他同学们讲过的笑话，我替他保守了秘密。“大个子刘”是全班的第一巨人，两条腿就像两根长竹竿，廋高廋高。如果没有这件事，他或许在我记忆中只是一个“巨人”，并不会对他又太多的关注。
　　“大姐大”的姐姐叫白首花。也许就是她名字所赋予的首要地位的缘故。让一般人理解自然就是白家堡镇第一朵花的意思吧，这个名字倒也是很符合我们这位大姐的名声的。她是出了名的漂亮，她的漂亮甚至传到了县里，也让她找了一个油矿当领导的男人。“大姐大”自然无法跟她姐姐争风头了，还需等待时日。在“首花”出嫁之后，她自然而然就成了镇上的“头花”了。镇上的人大家都在猜想，这朵花要被谁摘了去，她会找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大家说的好人家，首要标准就是有钱。，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按照镇上那些操心人的说法“这号子女人，怕是娶不起、也养不起”。
　　要想在小镇的江湖上立足，怕是靠着漂亮的是不行的，“大姐大”也是打出来的。邻镇上的几个后生，在镇上唱戏的时候，跑来镇上打台球。竟然胆子大的对着“大姐大”言语上胡骚情。一般女人都不能容忍，况且大姐大这样的女人，他们真的是摸到了“母老虎的屁股”。她从小卖部里拿了两瓶啤酒，对着还趴在台球桌上打台球、胡骚情的后生，话也不说地照头就是两瓶子一起打下去。玻璃瓶子四溅开来，打的那个胡骚情的后生趴在台球桌子上满脸直淌血，差点爬不起来。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况且她还是白家镇上的“蛇精”。一看这种情形，跑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几个后生只好灰溜溜地跑了，大姐大”自此一战成名。
　　在外婆眼中，白冰冰是个“心比天高”的女子，不得了。外婆曾不止一次告诫我的姐姐，离那个冰冰远一点，不要跟着她到处溜达。她一定是担心“学下学不下不当紧，学坏了怎么办。丢了名声更可怕。”外婆经常唠叨“女娃娃学学就行了，以后还不得都要出嫁”。外婆这个曾经缠过脚的女人，如此不休地唠叨也是她对姐姐的希望和管教，这也许就是古人常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姐大”的身边也常跟着几个好姐妹，他们是一群打扮成熟不爱学习的女孩子。我的姐姐被外婆的唠叨所束缚了，始终没有在大姐大的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是作为一个班上的同学自然相处。大姐大的存在证明了女人们为这个江湖贡献了属于他们的一些情感特质，不再是那么冷冰冰。他们彼此影响，又彼此独立，只是“大姐大”的天空里，没有那么多的打打闹闹，偶尔也有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