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文（李刚）

空荡荡

文/李刚

晚霞最后的裙幅飘过楼顶的时候，我坐在办公桌前，桌子上空荡荡的。那厚厚一摞周记本，一本都不见了。一年来，我的桌子少见的宽敞。

上自习的钟声响了，我拿起钥匙去教室。开门，开灯，教室里空荡荡的，黑板上汪国真的诗还在，班长写给大家的信还在。书柜旁边的笤帚簸箕还在，水桶还在。但是，喧闹了三年的人一个都不在。空空的书桌无声地叙说着寂寥的心思，桌面上的铅笔字还留着轻描淡写的笔迹，一张白纸写了大大的“forever”躺在地上，我捡起来，放进桌斗里。

这个时间，应该有很多伏案的身影，座无虚席，忙碌的专注的眼神在书本上停留，小声的讨论像秋夜的虫鸣，讲台上端坐着值日的班干部。日光灯默默低头注视着，饮水机的水桶偶尔打一个嗝，升起一个气泡，夜风吹过窗台，窗帘布轻轻摇摆身姿。

上课时有人沉闷有人喧嚣，有人冥思不语，有人抢答出声，有人赞同有人取笑，有解释点拨声，有朗读背诵声，有一个人的声音，有一群人的声音。有人眼神灵活，有人目光呆滞，有人看书本看黑板看老师，有人看地板看同桌看窗外，有人看多媒体大屏幕，有人看课外书小漫画。偶尔书页翻动，偶尔板凳挪动，偶尔粉笔滑动，偶尔笔杆滚动。有人戴眼镜，有人眯着眼，有人穿校服，有人穿短袖。有人精神抖擞，有人萎靡不振，有人谈论解题思路，有人交流偶像电视。有人永远忙不完，有人永远没事做。

然而，一切归于平静。现在，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小心地揭下班长的那封信，折叠好。

我站了一年的讲台，踩上去木板还是咚咚响。翻开书，清清嗓子，却发现没人听。

回到办公室，放好班长的信，上课前有人提议将这封信收好，以后就是可以追念的记忆。将一本搜寻来的闲书拍照上传到群里，问是谁的，还要不要了。有人说，送给有缘人吧。我摇头苦笑，吾乃有缘人，暂且收下了。

那些记录生活的周记本，曾经写满少年的心事，那些细小琐碎的悲喜，那些感动流泪的过往，在记忆的风景里闪现。有人认认真真写一年，有人应付支差抄一年，有人慧眼如炬心细如发，有人粗枝大叶蜻蜓点水，有人真挚地叙述描写，有人空洞地抒情议论，有人情思如同绵延的江河，有人情感就像干涸的水塘，有人篇篇耐读，有人寡淡无味。有人读之是享受，有人看来是忍受。有人在尝试挑战不断进步，有人不思进取原地踏步。有人写字工整严谨，就像书写自己的人生，有人胡写乱画，就像路边的柴草堆。有人一点拨就知道利弊，有人三番五次劝导依旧我行我素。

这一切都成了过去，尽管它就在昨天刚刚发生，或者今后还会发生。整理好一本两本三本复习资料，一张两张三张模考卷纸，一份两份三份考试成绩，给结束一个清新的面容。

楼道寂静，没有嬉闹的人，没有拥挤的姿态，没有背书包拿手电筒互相叫着名字回家的人。

天还是黑了，夜色微凉，风里好像有人唱起离别的歌，缥缈婉转。幽暗深邃的夜空蕴含了多少过去和未来，竟让那歌声惹得清风含笑、流云垂目？

静静地站一会儿，看一会儿，我慢慢下楼回家。

作者简介

李刚，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语文教师，语文湿地栖居者。根不深挚爱大地，叶不茂期待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