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判法

好耐之前，我睇《薛兆丰经济学讲义》哩本书，其中，关于讲到英美法系嘅章节入面，有一个叫做“反对永久原则”。

咁佢到底系乜意思呢？

比如，有D人在遗嘱里面表达了某些愿望，这些愿望等他们死去之后就会生效，但系唔会永久有效。

大概的规定是，当这些遗嘱里面涉及到的所有人，都已经死去21年后，这些愿望就失效了。

比方说，有人在遗嘱里面说，他生前嘅这块地会由后代继承，但入面有一个条件，就是唔允许修建工厂。

那这个愿望只会在有限的时间里有效。21年之后，法律就唔承认了。

书入面仲举左个例子，私人产权要尊重，但是任何国家，包括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都有国家出于公共目的，征用私人土地的权力。

所以我地可以知道：人类社会有很多原则都是对的，比如追求正义、尊重个人自由意志、尊重私有产权等等。但是，比这些原则更大的原则，就系“社会总福利要最大化”。系哩个最大嘅原则之下，好多听起来正确的原则，都只能妥协了。

理解哩一个逻辑，对于我们系现代社会中生存 至关重要。

咁围绕哩一个点，我地展开讲一个欧洲中世纪普遍存在的事——“神判法”。

“神判法”又系乜意思呢？

意思就系一个案件当时审得唔清唔楚，咁就交由神灵来判决！

但系上帝、神仙不肯现身，点算呢？咁就用人间嘅方法，黎间接窥探神灵的决定。

比如，英国嘅“热铁神判法”。就是在被告手掌上喷上一些圣水，等佢罗住一旧烧红嘅铁块向前行三步或九步，之后当众将双手包扎起来，三天后解开检查。

如果检查时手上无水泡，就判其无罪，如果出现水泡或溃烂，就判为有罪。

仲有“冷水神判法”，就系将被告捆绑住之后扔落河：如果佢沉系水入面几分钟都未死，就讲明已经被神灵接纳，判处无罪；

如果漂浮系水面上，则表明遭到了神灵嘅拒绝，判其有罪。

仲有“吞物神判法”，就系要求被告将吞一旧好大嘅面包，如果啃住吞唔落去，就判为有罪。

仲有“尸体神判法”，就是等被告去摸一下死者嘅伤口，如果尸体嘅血从伤口流出来，咁就讲明哩个人就系被告你杀死嘅，等等。

我们今天嘅人一看这样审案子，摆到明就觉得系愚昧无知。

可是，仔细想想，你会发现“神判法”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不是所有案件都会用到“神判法”，古人亦都唔系无脑，唔需要凡事都求神问仙。一般案件都会用当时侦查和审判的手段来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才用“神判法”。

用“神判法”来断案，通常都是事关宗教利益、个人名誉这种大事情，所以话神仙并唔系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到出黎。

其次，“神判法”的判案效果仲几好。听起身简单野蛮嘅“神判法”，错判嘅比例并不会高于法官判案。

细霖一下亦比较好理解：当时嘅大环境普遍迷信，系一个对神灵充满信任和恐惧嘅时代。

我地宜家假设一下有两个人同时面对烧红嘅铁，无辜者当然行得正企得正，勇敢伸出双手 罗起旧铁。而真正有罪的人，一定吓得脸色惨白。往往神明仲未判决，有罪的那一方由于恐惧神明，一早就自首了。

再讲得深层次一D，其实“神判法”根本就无可能系神系度判。

既然是用人能够看到嘅方法，间接窥探神灵的意志，咁中间就肯定有做手脚的空间。

比如，在“热铁神判法”中，教士为了判被告有罪，就给他一块重三镑的铁块，咁当然手就会烧伤。而当他不想判被告有罪时，就给他一块轻一点的铁块。

当时有记载，某D皮光肉滑的妇女，罗住烧红嘅铁都无烧伤，这肯定唔系神灵照顾，摆明就系教士提前作了的手脚，比如把冷铁涂红什么的。

说到这儿，你可能奇怪了，那这些教士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自己宣判呢？做乜要系度扮鬼扮马喔？

这就是涉及到我们今天节目要说的核心了——法律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你可能会说，法律当然系为左维护社会嘅正义，而提供正公正嘅裁决。

哩句话，只讲对左一部分。

系现代社会，法律仲提供另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叫终极权威。

也就是说，即使正义无实现，为了节约社会成本，法律说就这样，也就这样了，从而避免更大的 社会成本 支出。

还是回到“神判法”的例子。

有历史记载，公元1100年，某些撒克逊人被指控在英国皇家森林里狩猎，当时的英国国王威廉二世非常生气，就把50名犯罪嫌疑人处以“神判法”，但结果判完之后，全被无罪赦免。这一结果不但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就连当时的威廉二世亦对此深表怀疑。但是这既然是上帝的意思，威廉二世也没什么办法。

其实我们可以推测，当时负责判案的教士，肯定觉得国王拿这事哩扰乱，有点过分。如果教士直接跟国王抗辩，可能会更加激怒国王。而交给“神判法”，全部释放犯人，

国王即使不服，都唔置于咁无面。

其实我地可以思考一下：社会纠纷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大量的事并唔系黑白分明，往往公堂上嘅双方各有各的道理。更何况，在中世纪，亦没有先进嘅手段可以追查真相，如果一定要追求所谓的正义、公正，就只可以一直打官司，那付出的成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如果哩个时候请上帝出面，用“神判法”给出一个最终结局，不管是不是正义的，至少在当时的人看来，这是一个大家都能心服口服接受的结果。即使正义没实现，反正纠纷结束左，亦都系一个收获。

所以，为了整个社会的利益，人类社会是需要一个最终权威。

这个最终权威其实扮演的就是最后不再讲理，一锤定音的角色。纠纷结束，定纷止争，双方归零，重新洗牌，如此循环一直咁玩落去。

不管它是欧洲中世纪的上帝，中国古代的皇帝，还是现代社会最高法院的终审，都有这个作用在里面。

就像中国古代的皇权继承制度。

如果按照我们今天有人说的，应该选贤任能。听上去有道理，但是实际上行不通。

而中国古人摸索了很多年，最后采用了一种看似很愚蠢的方法：嫡长子继承制————这其实也是一种终极裁判制。

皇帝无后代，或者有很多后代，那皇位继承就有很多可能性。

而可是只要嫡长子一出世，乜问题就解决了。

这其实也是神明的意思啊，不管嫡长子是贤明还是愚蠢，哩D其实都唔重要。如果不采用这样的制度，造成的麻烦将非常可怕。

好似我地中国的诉讼制度一般是二审终审制，可是如果终审之后，当事人觉得还有冤情怎么办呢？

对于哩个问题嘅回答有两点：

第一，确实就没有办法了。法律上所有的救济手段都用尽之后，咁当事人必须接受结果，这就是人类社会到目前为止实现正义嘅尽头；

第二，实现正义，在某种意义上，和做买卖一样，整个社会要考虑成本和收益。不可能为了个别的正义，永无止境地支付社会成本；

咁从中我地可以得到D乜启发呢？

我地哩一代人，大部分时间都系度考试，我地嘅世界中往往只有“是非对错”这一个维度。而事实上，整体的社会稳定，比具体的对错要重要得多。

能超越“对错”去理解问题，我相信会系你进入社会的第一把钥匙。

好了，今次嘅话题就讲到哩度，欢迎你地嘅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