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在联合国发言，为何不用“母语”，却说英语

最近的一次联合国有关乌克兰问题的公开会议现场，可谓满座都是戏精。堪称一个超有味道的大型油画创作题材。

大概的情况，估计各位早就看过视频了，这里再简单回顾一下。

乌克兰外长库列巴请求全体参会人员起立，“为所有在俄乌冲突中的乌克兰受害者默哀一分钟”，然后带头站了起来。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一众北约成员国、以及日本外交大臣林芳正等“西方阵营”代表也马上起立，准备进入默哀状态。

而咱们中国代表戴兵则坐的纹丝不动。戴兵旁边是巴西驻联合国代表，他双手撑在椅子上做了个准备起立的姿势，但看到左手边的中国代表没动后，又慢慢坐了回去。

红圈里的就是巴西代表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和联合国轮值国主席马耳他外长为了谁都不得罪，心照不宣地采用了“猫腰曲腿”的半蹲姿势。

而更多的国家，则是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互相观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种尴尬场面，没持续多久，就被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涅边贾敲桌子的声音打断。

涅边贾先是举起右手示意发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话筒不出声音。这位光头大汉一怒之下，直接拿起笔来猛敲桌子，很快，话筒又有声音了。

涅边贾倡议，全体默哀自2014 年以来，乌克兰冲突中所有的遇难者。因为，所有生命都是无价的。

这个，必须为涅边贾的机智点赞了。相较前面库列巴的提议，他这个格局更大，而且显得十分的“政治正确”。

结果，现场又是一阵慌乱不知所措。只有咱们的中国代表摘了耳机就立马站了起来，一气呵成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下一秒，中国身旁的巴西代表站了起来。

最终，包括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内的西方国家代表，也磨磨蹭蹭地起立加入了默哀。

毕竟，涅边贾说的没毛病～所有生命都是无价的。你要不站起来，就“政治不正确”了。

从画面上看，布林肯故作镇定的外表下，内心在剧烈翻腾。双手交叉的他大拇指一直在不停地摆动，默哀中途还假装扶了一下稿件。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这次终于站直了，默哀结束落座时，还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显得如释重负。

现场每位代表的表情和动作，满满的都是戏。简直堪称一个经典历史油画题材。特别适合弄个类似于《最后的晚餐》这类的艺术创作。

很明显，即便《联合国宪章》中多次强调了成员国之间无论大小、强弱互相平等的原则，但在事实上，哪里有绝对的平等。

最终还得是凭实力说话。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愿意站的就站，不愿意的就不站。这才是国家实力带给外交官的勇气。

第二次默哀的场面，代表们最终都站起来了

说了这么多，都是背景，咱们接着切入正题。

大家看原声视频的话，可能会发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俄罗斯代表涅边贾用俄语发言，而乌克兰代表库列巴表用的却是带着俄式口音的英语。

要知道，按照国际通行惯例，在联合国的公开发言中，哪怕你英语再流利，也得用自己的母语发言。因为，这代表着一种立场和主权。

很多人说，这还不明显嘛，库列巴主动说英语，是在有意讨好和巴结美国和北约。

这个，确实能解释一大部分原因。但另外还有一些推测是，库列巴对自己的“母语”——乌克兰语，掌握的可能还不太灵光。

甚至，可以说，来自乌克兰东北部的苏梅州的库列巴虽然是个乌克兰族，但他原本的母语大概率是俄语。

他的老板，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老家是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的克里沃罗格，也属于一个传统的俄语区，成长于一个只说俄语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泽连斯基和他妈

泽连斯基还曾长期在俄语娱乐圈打拼，直到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随着俄乌关系急剧恶化，乌克兰的“去俄语化”政策也越来越激进，俄剧中负责“搞笑”的泽连斯基不得不放弃了在俄语娱乐圈的发展，事业重心转向了乌克兰国内。

2011年俄剧《办公室的故事》中，当男配的泽连斯基

再后来，泽连斯基的夫人，泽连斯卡娅操刀写出了《人民公仆》的剧本，并顺利拉来了一位重要的投资人，乌克兰1+1电视台的掌门人，大寡头伊戈尔·科洛莫伊斯基。自此，泽连斯基才真正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喜剧明星。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人民公仆》第一至三季共51集，其中第一季主要说的是俄语，后面的两季，特别是2019年3月27号首播的第三季，即便乌克兰语的出现的频率有所增加，但依旧离不开俄语。

当然，正如前面说的那样，大家看完《人民公仆》第三季，紧接着就能在新闻里看现实版的“第四季”了。

2019年4月30日，赢得竞选的泽连斯基的第一次以总统身份发表演讲。

演讲中，人们也看到了总统先生对于这门“国语”的掌握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以乌克兰语、俄语，不时夹杂着一点英语完成了整个演讲。

但对这样的情形，大多数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比如，早在泽连斯基的前任，“糖果寡头”波罗申科当总统的时候，极为仇俄，大搞全国“去俄罗化”的他，除了公开场合，私下里和自己的妻子儿女、助理幕僚们，也都是说俄语的。

波罗申科全家

要说乌克兰的历任国家领导人，除了苏联“掘墓人”之一，乌克兰首任总统克拉夫丘克自小就能说乌克兰外，剩下的那几位高层领导人，虽然均号称自己是乌克兰族，但他们几乎全都是以俄语为母语的，直到90年代以后，才半路出家学了乌克兰语。

原本深棕色头发的季莫申科为了让自己更“乌克兰”，一直坚持染金发

还有波罗申科的前任，亲俄的亚努科维奇，他是个顿涅茨克人，老家如今就在顿巴斯的俄控区。

然而，即便从独立后，乌克兰就开始大力普及乌克兰语，2004年和2014年两次“颜色革命”后，更是将“去俄语”制度化、法律化，直至俄语被定义成了“违禁语言”，但乌克兰人，特别是第聂伯河以东的居民们，依旧无法按照政府要求只用乌克兰语生活和工作。

比如，在当选总统之初，泽连斯基的某次公开讲话中，他突然忘了“钱包”在乌克兰语中怎么说，赶紧问了身边的秘书，结果秘书凑上去说了好几遍他才领会。

泽连斯基和秘书全程都在用俄语对话，被话筒放大后又经过电视直播，让乌克兰全国人民听了个清楚！

后来，泽连斯基又被披露，私下里和老婆一直在用俄语对话。

结果乌克兰第一夫人伊莲娜·泽连斯卡娅赶紧出来澄清——他们夫妻二人早就能够流利使用乌克兰语交流了，但仅限于“正常状态下”，她解释说，“一旦泽连斯基处于压力当中，他的乌克兰语会显得不是那么流畅·....”

甚至，连基辅的乌克兰最高拉达开会的时候，也经常出现乌克兰语、俄语、英语单词乱窜的情形。

而且，很多时候，一些议员们都更偏爱用英语。一方面是这个说起来显得既有文化又“洋气”；另外，还谁都不得罪。

所以，在这样一种政治和语言环境中，作为外长的库列巴，英语给锻炼的一直不错。

库列巴和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这两个非英语国家官员，用带着各自口音的娴熟的英语答记者问

还有泽连斯基总统夫妇，也是一口流利的毛子味的英语。这个，感兴趣的话，大家可以搜搜他们两口子的分别访美时的相关视频。

访美的泽连斯卡娅和布林肯相谈甚欢

照说，英国人讲英语，德国人说德语，法国人说法语，俄罗斯人说俄语，这不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儿吗？为什么让乌克兰人使用乌克兰语，就如此费劲呢？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乌克兰语被“荒废”了太久，而这个国家又太年轻。

乌克兰的历史非常特殊，特殊到在其他地区很难再找出来一个相应的例子用作对照。

俄罗斯对乌克兰大部分地区的统治已经超过了300年；但乌克兰真正作为一个独立主权国家存在，也才30年的光景。

很久很久以前的1654年，为了反抗波兰人的统治，乌克兰哥萨克领袖主动同沙俄签订了《佩列亚斯拉夫和约》，正式宣布臣服沙俄帝国，效忠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

《佩列亚斯拉夫和约》原版如今还保存在博物馆里

这之后，便是长达13年的俄波战争。最终，1667年1月30日，俄波双方代表签署了停战协定，规定第聂伯河以东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一部分，以及斯摩棱斯克等地归属俄国；第聂伯河以西和白俄罗斯的一部分归属波兰。

红线就是第聂伯河

到了18世纪末，经过俄普奥的三次折腾，波兰王国在地图上被直接抹掉，如今的乌克兰版图范围，除了少部分靠西的领土属于当时的奥地利王国外，几乎全境全都被收入了沙俄帝国囊中；同期，第五次克里米亚战争后，俄罗斯又从奥斯曼帝国手中夺得了黑海要塞——克里米亚汗半岛。

18世纪末，波兰亡国后的欧洲版图

也就是说，乌克兰东部地区被并入俄罗斯已经有350多年了，而乌克兰全境归沙俄/苏联管辖，也超过了两个世纪；而它做独立国家的时间，却才30来年的光景。

所以，从历史的长河中看，抛开一切立场，就按时间算，乌克兰作为俄罗斯的一部分属于常态，成为一个独立国家才是比较特殊的状态。

更何况，早在沙俄时代，乌克兰就已经被圣彼得堡政府全方位的“俄罗斯化”了。

在那段岁月中，乌克兰人，特别是乌克兰的中上层人士，自我定位大多都为——我是个俄国人。他们都效仿彼得堡上流社会的样子，用法语社交，俄语处理日常事务。

比如，咱们熟悉的19世纪著名俄国作家果戈里，就是个乌克兰的乌克兰族人，他又被誉为“伟大的俄语作家”。

圣彼得堡的果戈里雕塑

时间一长，这就导致，原生的乌克兰语，则因为使用范围太窄，一度沦落成为了农奴和乡间佃户之间交流的语言。透着一股子“土味”，被称为“乡巴佬的话”。

这样的结果是，几百年来，大部分时候，乌克兰语的使用面都是非常窄的，很多近现代的东西，无法充分明了地表达出来。

而俄语因为使用范围广，且一直在不断发展进化，属于一个非常严谨、系统完善且词汇量丰富的语言。

因此，尽管现代乌克兰大搞“去俄语”，但无论是教学科研，还是日常生活，几乎每个人都无法避免接触或者直接说俄语，甚至那些反俄仇俄的官员们，在演讲时也经常会遇到一些用乌克兰语不好表达的词汇和语法，只能切换成俄语，或者干脆上英语。

在学术圈，大学生们的毕业论文都被要求用乌克兰语写。但他们包括自己的导师，却都不太清楚那些概念和理论如何用乌克兰语来表述。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先俄语的写完，再往乌克兰语上硬翻译！伤神又费力。

你猜这是俄语还是乌克兰语？

还有军事活动，乌军也主要是用俄语的～很多军事词汇，在乌克兰语中没有对应的表达。结果，在俄乌克兰战场上，曾经闹出过好几次“乌龙”。

比如，一个乌军小队认错了组织，跟着俄军挖了两天战壕，直到第三天开打，发现射击方向反了，这才察觉出了有问题。

还曾有个俄军新兵，在夜色中不小心走进了乌军掩体。他竟然误认为都是自己人，马上热情地向周围的“战友们”发香烟，乌军们也都高高兴兴地接着。双方聊了快五分钟后，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猜这是乌军的战壕还是俄军的

而且，无法忽视的是，俄罗斯族还长期属于乌克兰的第二大民族，至今占比依旧不低，据估算约在18%-23%之间。

另外，有关俄语和乌克兰语的区别，很多人总会简单的认为，这两者的区别就类似于普通话和方言，差的不多。

然而，要知道，中文普通话和方言的书写都是一样的，均为汉字。

可乌克兰语和俄语虽然同根同源，均使用西里尔字母，但发音和拼写，是不同的，语法也有着明显差异——乌克兰保留了较多的古斯拉夫语的特征，俄语则更现代和完善。

拼写上，乌克兰语法方面名词的格都比俄语多了一呼格 一共七个格，词汇上也有很多完全不同之处。

这是乌克兰语文字

而在听说方面，大概就跟一个北京人直接看粤语港片的感觉差不多——能不时的猜到他们可能在讲哪些话题，但却又搞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讲什么。

总的来看，对于只说俄语的人来说，学习乌克兰语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因而，像泽连斯基总统和库列巴外长那样成年后又开始零起点学习的乌克兰人，要想熟练掌握乌克兰语，是很耗费精气神的。

反倒是只会乌克兰语不懂俄语的人再学习俄语，相对要更容易上手一些。但这样的群体显然是非常小众的。

所以呢，如果不考虑实际国情和民意，简单粗暴的把俄语当作“敌对语言”，进行激烈地剥离和舍去，但自己认定的母语，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满足表达需求。那么，就难免出现库列巴外长这种代表国家的公开演讲不说母语，却要用英文的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