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将近九点钟的时候，傍晚时分的喧嚣市声已听不见了。百老汇熙攘往来的人群已不那么稠密，也不那么热闹了。驶过去的出租马车也少了。各大饭店里的氛围也不那么红火了。天气也变得更冷了。四下里有一些怪得出奇的人影在移动，他们时而观望，时而窥探，看来老是不敢闯进那个想象中的圈子里去——总共有十来个人吧。过了一会儿，说不定打了个冷战，有个人影径直往前走过去。他从二十六街的阴影下，穿过百老汇，走走停停、迂回曲折地朝那身披大斗篷的军人身边走过去。从他的行动看得出不是害臊就是胆怯的样子来，好像直到最后一刻以前，他总是不愿暴露自己趑趄不前的意图。后来，他突然走到军人身边，就站住不走了。
“上尉”一看就认出了他，不过并没有特意打招呼。走过来的人微微点一点头，低声咕哝着，就像一个乞求施舍的人似的。“上尉”仅仅向他示意站到人行道边沿去。
“站到那边去。”他说。
这么一来，“魔法”好像立时破除了。正当这位“上尉”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踱来踱去时，其他的人拖着脚步往前走去。他们并没有向他们的头领打招呼，而是直接站到头一个人后面，流着鼻涕，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还不断在地上直跺脚。
“天很冷，可不是？”
“我说只要冬天过去就好了。”
“看来要下雨了。”
杂七杂八的这拨人已增加到十个人。里头有一两个人彼此都认得，就摆起龙门阵来。还有一些人站在一两英尺开外，既不乐意混迹其中，但又唯恐把他们排斥在外。他们脾性乖戾，动不动发火，但在此刻却一声不吭，两眼什么都不看，一双脚丫子只是跟着往前挪动。
本来他们马上就会高声交谈了，无奈“上尉”偏偏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他一看人数刚够，可以开始了，就朝前走去问道：
“你们大家都要铺位吗，嗯？”
回答的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以及表示赞同的低语声。
“得了，就在这儿排队。我看看该怎么个才好哩。我自己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就曲里拐弯、错落不齐地排成一行。这时就可看出他们里头每一个人的主要特色。比方说，这一行人里就有一个装着木腿的家伙。他们头上都戴着帽檐低垂的帽子——这些劳什子恐怕连海斯特街地下室旧货市场也卖不掉。裤子早已磨破，摞上了好多补丁；外套也是破破烂烂的，全褪了色。在各大商店耀眼的灯光底下，有些人脸色显得分外枯槁、死白。还有一些人脸上长满红疙瘩，腮帮子和眼睛底下全都浮肿了。有一两个人骨瘦如柴，使人联想到铁路上干重活儿的苦工来。先是有一两个过路的行人，好像被聚会的这一拨人吸引了，走到了他们身旁，随后越来越多，转瞬之间就形成了一大群人，他们挺爱看热闹，推推搡搡，目瞪口呆地张望着。这时，那一行人里头，有一个人开始发话了。
“安静点！”上尉大声嚷道，“得了，诸位先生，请看，这一拨人到现在还没有地方过夜。今儿个晚上，他们总得寻摸个地方睡吧。他们可万万不能躺在大街上。我只要有十二个美分，就好让一个人去投宿。哪一位能给我呀？”
没有人应声。
“那么，伙计们，我们只好就在这儿等着了，等哪一位肯帮我们的忙。每一个人只要十二个美分，这点儿钱可不算多啊。”
“给你十五个美分！”一个年轻人大声说着，两眼挺费劲地直瞅着上尉，“我兜里全给掏空啦。”
“那敢情好！这会儿我得了十五个美分。从行列里站出来。”上尉一把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叫他站了出来，单独待在那儿。
他返回原处，又开始发话了。
“诸位先生，我手里还剩三个美分。不管怎么说，这拨人总得寻摸个铺位吧。他们拢共有——”他开始点着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个人。再给九个美分，就好给第二个人寻摸个铺位了——让这无家可归的人痛痛快快地过一宿。我要亲自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会好好照料的。有哪一位行行好，就给我九个美分吧？”
这一回是一个看热闹的中年人，他交给上尉一枚五美分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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