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简介
“给你吧。”一个旁观者说，随即把一些硬币放到上尉手里。
“这么一来，”上尉看了一下钱说，“好给两个人寻摸两个铺位，还剩下五美分，就留给下一个人用吧。下面有哪一位，行行好，再给七个美分呀？”
“拿去吧。”有一个声音说。
这一天夜晚，赫斯特伍德顺着第六大街往南去，碰巧穿过东头二十六街，没精打采地朝着第三大街走去。他灰头土脸的，饿得几乎要死，反正是累垮了。此时此刻，他怎能去找嘉莉呢？剧院演出要到深夜十一点方才结束。她既然是乘马车来的，谅必要坐马车走的。他就得在最恼人的情况下才能拦住她。最要不得的是，他既饥饿又累乏，最好过了一天再说，因为今天夜里，他连再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既没有东西下肚，又没得地方歇夜哩。
赫斯特伍德走近百老汇时，发现这位上尉跟那些流浪汉聚在一起，原以为他要么是一个走街串巷的传教士，要么是什么骗子在兜售假药之类，就打算从边上绕过去了。可是，穿过大街往麦迪逊广场公园走去时，他注意到已经落实铺位的那些人从人群里头走出来，另外站成一行。在附近的电灯光里，他认得出都是“自己人”——他自己的同伙，他在街头和寄宿舍全碰到过的，他们在身心方面，也像他自己那样苟且偷安，得过且过。他暗自纳闷，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掉过头来往那儿走去。
上尉还在那儿言简意赅地发出呼吁。赫斯特伍德听到上尉老是重复唠叨着说“这拨人总得有个铺位过夜”，不禁感到十分惊诧，但又舒了一大口气。站在他前头的是一长溜还没有寻摸到铺位的不幸者。他看见有一个新来的人不声不响地站到行列的末尾，自己也就决定不妨仿效一下。跟命运抗争又有什么用呢？今儿个夜里，他早已累乏不堪。这里至少不难解决他的一时困难。明天，说不定——他运气会好一些。
站在他后头的是铺位已有着落的一些人，他们的神态显然很轻松。这时，赫斯特伍德再也不为过夜犯愁了，他听到这拨人相当自由地在说东道西，而且好像还挺喜欢交际似的。不管是政治、宗教、政府、报上轰动一时的事件，以及世界各地的丑闻，既有人在嚼舌根，也有人在洗耳恭听。甚至嗓子发哑了，还挺吃力地在唠扯着那些怪事儿。应声作答的都是空空洞洞、不着边际的话儿。那些头脑迟钝，或是疲累透顶的人，压根儿不插嘴，他们里头有的乜着眼，有的像公牛似的两眼直瞪着。
站在原地不动确实够累人的。赫斯特伍德等得越来越困倦了。他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了，两脚不停地来回倒换着。最后总算挨到了他的份儿。前头一个人已拿了钱，另外站到幸运儿的行列里去了。现在，他成了头一个了，上尉已在替他乞讨。
“十二个美分，诸位先生——只要十二个美分，就好让这个人有个铺位过夜。他只要有个地方可去，恐怕就不会站在这儿挨冻啦。”
赫斯特伍德猛地感到嗓子眼儿里有一团东西，但不知怎的却给咽了下去。饥饿和羸弱已使他变得胆小如鼠。
“拿去吧。”一个陌生人说，把钱递给了上尉。
于是，上尉和蔼地伸出手去，按住这位往昔酒吧经理的肩膀。
“站到那边行列去。”上尉说。
赫斯特伍德一到那儿，就轻轻松松地舒一口气。他觉得有这么一个好人，可见这个世界还不算太坏。其他的人仿佛也跟他一样都有同感。
“上尉真是好样的，不是吗？”前头一个人说，一个满脸愁容、穷困潦倒的矮个儿，看上去好像过去还是个幸运儿。
“是的。”赫斯特伍德漠不关心地附和着说。
“唉，不过后面还有不少人呢！”一个人从行列里站了出来，叹了一口气说，两眼直瞅着那些求助人——上尉此刻正在替他们大声疾呼。
“是啊。今儿个夜里，人数恐怕有百把个。”另一个人坚持说。
“快看那出租马车里的家伙。”第三个人大声嚷嚷说。
这辆出租马车戛然停住了。有一位穿晚礼服的绅士把一张钞票递给了上尉，后者收下钱，一声道谢后，就转过身来朝他的那一列人走过去。出租马车离开时，大家都伸长了脖子，默默地直瞅着绅士胸前白衬衫上闪闪发光的宝石。甚至连看热闹的人们都目瞪口呆了。
“这么一来，好让九个人过夜了。”上尉一边说，一边在他身边的行列里点了一下人数，“通通站到那边去。现在只剩下七个人了。我需要十二个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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