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父亲节,向家中的顶梁柱表达感恩之情,是儿女们的由衷心愿。
父母是儿女的靠山,这个“靠山”,不是权势、财富,而是“父爱如山”。父子有亲,父母与儿女之间天然的亲爱,是人伦的根本。根深才能叶茂,源远方可流长。
父母与子女之间若能终其一生,都葆有“父子有亲”而不失,彼此都会过得很安稳、很踏实;反之,则会很痛苦。这样的感触,可以通过观察身边人的经历来体会。
我在电视台工作,记得有一年,办公室迎来一位脸色憔悴、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在交谈中我得知,他是外地人,两年前,在校读书的儿子与他产生矛盾后离家出走,从此音讯全无。
这两年他搁下工作,天南地北找寻儿子,但都没有消息。最近他听朋友说,在我们台播出的节目中看到有位观众的身影很像他儿子,所以他连夜坐火车赶来,希望我们能帮他查找这期节目。
我按他的描述,帮他反复查了许久都没找到。我请他打电话联系朋友,他的朋友记忆也很模糊,也不能完全确认看到的就是我们台的节目。最终,中年男子带着失望和落寞离开了我们办公室。
我不知道这位父亲最终是否找到了他魂牵梦绕的儿子,但同样为人父的我,多少也能体会到一些他的苦闷。
我爱人的家族中,有一位表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未,也是因为与父母发生纠纷离家出走。三十多年来,家人多方寻找无果。近些年,他的父母相继生了重病,家人苦苦期盼着能找到他,希望在两位老人最后的岁月里能见他一面,不留遗憾。但直到老人临终,也没能再见到他们的儿子,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人生无常,类似这样的“爱别离”剧情,不知在多少家庭上演过。从“父子有亲”到“父子失和”,其间究竟有多少难以解开的结,当父不能“止于慈”,子不能“止于孝”,一定是彼此在相处中出了偏颇,嫌隙越来越大,最终由爱而生恨。
最近读宋人袁采的《袁氏世范》,看到袁氏对亲人失和原因的分析,颇受启发。袁采说:“人之至亲,莫过于父子兄弟。父子兄弟有不和者,父子或因于责善,兄弟或因于争财。”“父必欲子之性合于己,子之性未必然;兄必弟之性合于己,弟之性未必然。”“其性不可得而合,则其言行亦不可得而合,此父子兄弟不和之根源也。”
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听话乖巧、成龙成凤;做儿女的,都期望父母善解人意、有着良好的家庭氛围。然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成长经历与性格习惯,如果双方不能公正理性地对待彼此,这样的期望会在不自觉中,把父子之间不求回报的无私真心,变成有所要求、有所控制的自私之心。如果彼此难以满其所愿,必然积怨对立,造成痛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长此以往,亲人失和自然难免。
古人之所以把“父子有亲”作为人伦之首,是因为这样的亲爱出自本性,只有无条件的付出与关怀,没有额外的索取与要求。再把这样的爱心扩充开来,用于处理一切人际关系,处理人与天地万物的关系,必然和谐清明,圆满幸福。反之,对立的形成,都在于不懂得如何“敦伦尽分”。
仔细观察,既便亲如父子,在彼此的相处陪伴中,其实很容易偏离“父子有亲”的真心。现在大多是独生子女,父母容易迁就孩子,从亲爱滑向溺爱。亲爱可以滋养人,溺爱却能惯坏人。
在古人看来,为人父母,不宜溺爱子女,也不要对子女忽憎忽爱,喜怒无常,偏离“父子有亲”应有的公正与中道。
袁采在《袁氏世范》中说:父母对子女常有妄加憎爱的毛病。孩子幼小时,天真可爱,父母往往疼爱有加,“爱忘其丑”,见其美而忘其丑,有坏毛病也不加以制止。等孩子长大后,父母的爱心也逐渐淡薄,又容易只见其丑而忘其美,孩子稍有过错,就恼怒非常,痛加斥责。这样的方式当然很难教育好子女。所以袁采希望作父母的:“子幼,必待以严;子壮,无薄其爱”,前后态度要一致,不可曲爱妄憎。
古圣先贤之所以看重“父子有亲”,宣导伦常大道,是因为古人对人情世理看得透彻,看得深远。古人说:“父子兄弟夫妇,人伦之大,一家之中,惟此三亲而已,不可稍有乖张。父子尤其本也,一处乖张,即处处乖张,安有缺于此而全于彼者?自古人伦之变,祸败所贻,常及数世,天道然也。”
“一处乖张,处处乖张”。如果亲人之间都不能相互体恤、换位思考,又如何能体谅他人呢?
古往今来,遭受人伦巨变的莫过于大舜。父不慈,母不亲,弟不恭,家人成天盘算着如何害死大舜。生活在这种家庭环境里,大舜没有怨恨、没有逃避,而是以一颗赤子之心,迎接来自亲人的重重考验与挑战,时时反省检点自己的不足,最终以至诚的孝心,唤醒了家人的良知。
既便后来贵为天子,大舜始终将“父子有亲”葆有不失。大舜不仅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父母兄弟,成就了家国天下。
古人把大舜孝亲列为二十四孝之首,是因为大舜给我们作出了“父子有亲”最好的榜样。作为后人,也许我们一时间还不能做到像大舜一样的至孝,但我们心向往之,一生不偏离这个人伦的根本。只要这个根不断,我们的人生就会行稳而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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